林戈声的自问自答
  Q：“呼风”是真实存在的吗？

  A：是的，在我国很多地区都流传着这个民俗现象，认为用特定的技巧吹口哨，可以把风引来。有些人认为呼风的时候要站在高处，有些人认为站在树下更容易成功。对于这到底是心理作用，还是有科学解释，目前还没有定论。

  Q：这篇小说里涉及到一些民俗的内容，像“呼风”“竹米和凤凰”，还有丧葬的描写，你对民俗学特别感兴趣吗？

  A：是的，我很喜欢这方面的东西，觉得有趣极了。谢谢你问了这么好的问题，问到我心坎儿上了，你真是个好人，有空一起抢打折券啊！

  Q：玉珍身上有你自己外婆的影子吗？

  A：一点儿没有。我的外婆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小老太太，我没有见过比她更随和、对孩子更和蔼的人了，我非常爱我的外婆。玉珍只是智美的外婆，至于智美爱不爱她，我和智美都不确定。


呼风
文/林戈声
  ……

  智美走在黄昏的街道上，嘴里咬着一管碎碎冰。老师的声音还嗡嗡地回荡在脑海，初二升入初三，全世界全人类最最关键的一年，这个关键一年智尧已早她一届领教过，失败了，但也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现在在一所职业高中，学一个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专业，好像跟汽车配件相关，说起来似乎也有光明的未来，有大把的赚钱机会，极有可能发财，总之亲戚间是这么评价的，他本人则每天沉迷于电脑游戏。这一年他们家买入电脑，但父母离婚，原本对于电脑是用来玩游戏还是播放动漫盗版碟，兄妹两个人还要唇枪舌剑一番比划，现在离婚成功，智尧和电脑都归父亲，房子和智美归母亲，短时间内，母亲没有买电脑的计划，但给智美买了一只时下流行的MP3，可以放歌，也可以听广播，智美晚上把这只紫红色巴掌大的小器械带上床，音量开得低低的，蒙在被窝里听城市生活频道的午夜场，声音很好听的男主持夜夜讲鬼故事，后来他转去情感栏目，专门调解痴男怨女，很火了一阵，这是后话。

  这一年还有一个杀人分尸犯在别地做下案子，逃到本城，摇身一变卖起安利蛋白粉，下线发展得很快，成为业内传奇，还在本地有名的四星级饭店开讲座，传授分销经验，被学员尊称为“老师”。这位老师要在十多年后，DNA技术有了大突破，才会被捉拿归案，那时智美看到新闻，会想到母亲当年也兴冲冲听过老师的课，财没有发到，先拎回家两罐蛋白粉，花掉沉甸甸的两百近五十块钱，这东西号称奥运冠军都在喝，兑什么都是一股纯正的石灰粉味。但好歹人没事，没有损失更多钱，也没有被分尸。

  在一切发生之前，夏天快要过完，立秋节气已过，碎碎冰化得慢了，可以慢慢地嘬，不会在不经意间化为塑料软壳中艳丽的糖水。智美耳朵里塞着耳机，长长的耳机线并到一起，连到MP3上，MP3塞在校服口袋里。夕阳下所有事物的影子都匍匐贴地，死一般平静地横陈着，这是初三开学的第一天，智美咬着碎碎冰的软管，想的是逛逛文具店、直接回家，还是到父亲家里去静坐，讨要抚养费。

  讨要抚养费是一项有氧运动。它的持续时间超过30分钟，无形中增强人的心肺功能，提高人的耐力，对参与双方都是如此。

  做父亲的给得不多，这是合情合理的，既然父母各自带养一个孩子，似乎没理由那归母亲养的还来问他要一份钱。他赚得虽然多，但总归是辛苦换的，不是天上下雨捎带的，随随便便撒出去，那跟接济乞丐有什么区别？那个年头全国人民都开始注意到，乞丐跟以前不同了，他们职业化了，一切可怜可怕都是装出来的，他们也上下班，时间一到，瞎子摘掉墨镜，瘸子收起拐杖，和你一样脱掉工作服，汇入下班人潮的洪流中。

  女儿在这样的情况下讨要抚养费，想必心里也不愉快，但她不知打定了什么主意，每个月都来，给一千不嫌多，给一百不嫌少，拿走一百块，过两天还来，接着要。

  父亲始终记得智美小时候不愿意吃茄子，她母亲非让她吃，不吃不许下桌，她就挨着饭桌从傍晚坐到深夜，对着那盘一个边角都不少的茄子，并不流泪、哭闹，也不是梗着脖子生闷气，她好像在陪着那盘茄子，直到它被母亲一股脑倒进垃圾桶，她眼看着，轻声说：“唉，好可惜。”换来一记耳光。

  假如智美不想来，她母亲不一定驱使得动她。那么这件事上母女也许达成了一致，认为既然她们需要钱，而父亲又仿佛有钱，那作为曾经的夫妻，与血缘上无可辩驳并将永远如此的父女，她们主张一些金钱上的贴补，是天经地义的。

  父亲由此更加地恼怒。

  他反复表白自己的处境——“我没钱”“你妈比我有钱多了”“钱都给你妈拿走了”“我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你哥学费都快交不起了”“你跟你妈真是一个样”，但女儿始终坐在那里，坐在父亲新家客厅的新沙发上，在头层牛皮的生腥中，平静而有种令人不安的神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