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则臣谈《厄普代克短篇小说集》(下)“用日常生活的细节呈现历史”

    徐则臣,作家,小说《北上》获第十届茅盾文学奖。现为《人民文学》副主编,著有《耶路撒冷》《王城如海》《跑步穿过中关村》《青云谷童话》等。长篇小说《耶路撒冷》被香港《亚洲周刊》评为“2014年度十大中文小说”,获第五届老舍文学奖、第六届香港“红楼梦奖”决审团奖。长篇小说《王城如海》被香港《亚洲周刊》评为“2017年度十大中文小说”、被台湾《镜周刊》评为“2017年度华文十大好书”。

    2020年5月8日茅奖作家徐则臣在思南经典诵读会与读者线上分享了厄普代克的短篇小说艺术,以下为文字精选。


    我们很多人写小说,会非常刻板地把人物命运和大历史之间建立某种同构关系。其实仔细推敲,会发现人物在他的小说里成了木偶,人物的命运固然要跟大时代的命运、跟社会的变化之间产生某种关系,但并不是亦步亦趋,并不是每一步都要对应着来,有一件历史我们总会在历史之外。不是说每一点历史都得生硬地嵌进去,历史都要生硬地在我们身上产生某种对应的投射。所以我觉得这种恰恰是缺少一种自然的、非常个人化的历史观。你认同的是一种官方的历史观,或者你认同的是那样一种历史结构,我觉得文学在处理历史的时候不应该那样处理。

    或者你处理的时候,应该把所有的大历史转化成个人史。这个时候,历史才能让我们信服。不管多大历史,必须通过细节、通过日常生活的细节呈现出来。这也是兔子四部曲或五部曲的意义,仅凭这四部或五部小说,我觉得厄普代克的确应该能算得上伟大的作家。他一个人靠着几部作品,就把美国半个世纪的历史都给梳理出来,而且用一种文学的方式梳理出来。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厄普代克应该是在日常的意义上,我说的是日常意义上,他应该是一个美国的巴尔扎克。

    大家都知道巴尔扎克有个《人间喜剧》,恩格斯说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如此的伟大如此的重要,抵得上一打的社会学家对法国的描述,因为在他的作品里也可以迅速地回到当时法国历史现场,比如上流社会,上流社会人是什么样的,贵妇人是怎么搞婚外恋的?他们躺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姿势是什么样的?头饰是如何,穿什么衣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觉得厄普代克是潜伏在美国民间的日常生活的一个巴尔扎克。

    厄普代克的长篇小说很多,前一段时间我重新理了一下,我觉得有一些很多特别有意思,大家可以看一看,比如说《夫妇们》,比如说《农场》,当然这两个小说也是给了个厄普代克一个标签,就是写通奸写偷情写性,他是一个行家里手,好像也是因为写《夫妇们》这部小说,他上了《时代周刊》的封面。厄普代克一生上过两次《时代周刊》,而且是他这一代作家中唯一个上过两次《时代周刊》的人,有一次是因为写的《夫妇们》。

    《时代周刊》把他定义为一个写性的作家,我觉得这挺有意思,大家可以看看他的《夫妇们》,《农场》,这两个小说是比较典型的,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小说,比如说早期的《马人》,还有后来的关于宗教题材的三部曲,比如《一个月的礼拜日》、《罗杰教授的版本》和《S》这几部小说也很有意思,大家都看过霍桑的长篇小说《红字》。那个里面写道,牧师医生和女主角好像叫海斯特吧。那个女主角,然后这三部小说分别是从牧师、医生和海斯特的角度去探讨美国当代社会的精神和身体、物质和精神、个人和社会之间那种复杂的关系,所以也特别有意思。

    其他的小说,这也是我在梳理厄普代克时候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就是很多人觉得厄普代克写的都是美国的中产阶级的日常生活,其实他也有一些作品,有着丰富的想象力,涉及到美国题材之外的一些小说,比如说长篇小说《巴西》,还有《贝奇:一本书》,这些要么就放在巴西,要么放在非洲。还有一些历史小说儿,还有一些对想象的,就是比较有想象力的,我们认为比较有想象力,不是那么现实主义的,一些题材的作品就是都有,就是厄普代克,是一个精力极其的充沛,而且敢于尝试的一个作家。

    所以他有这么多的作品也就不足为奇,这是我简单梳理一下整个厄普代克的创作,能够聊厄普代克我真的很高兴,因为厄普代克,是我美国三零年代以后的作家中,我读的最早的一个。那时候我上大一,那时候刚开始写小说,大学一年级,我们班有个同学特别喜欢厄普代克,然后整天跟我说这个事儿。那时候我喜欢马尔克斯,他喜欢厄普代克,天天跟我推荐厄普代克,然后我就开始读厄普代克,但是早期读厄普代克那个时候嘛,我们看的作品里面除了《废都》或者《白鹿原》里面有一点性描写之外,其他小说里面性描写其实特别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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