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格莱德读书记——《哈扎尔辞典》地理阅读笔记(上)

    贝尔格莱德:与两位作家有关的城市

    很多的异域城市让我们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影像与文字,陌生的是隐在之后的历史。比如贝尔格莱德。作家陈丹燕给人的感觉是一直在路上,新年年初,她发来一组《贝尔格莱德读书记》,用文学地理的方式,带领我们接近这座城市,以及有关的历史与现实。

    读这篇文章,我们需要预习下两位作家。一个是1961年诺奖得主伊沃·安德里奇(I892-1975),一个是《哈扎尔辞典》的作者米洛拉德·帕维奇。伊沃·安德里奇,南斯拉夫小说家,生于特拉夫尼克的一个手工工人家庭,童年在波斯尼亚的维舍格列城度过,故乡大桥的种种传说和故事在他心灵深处播下文学种子。1914年,他由于参加民族解放运动,曾被奥匈帝国监禁。从上世纪20年代起,他数度出任南斯拉夫驻外使节。德国法西斯侵占南斯拉夫以后,他隐居在贝尔格莱德,从事写作。1945年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后,他发表了长篇小说《德里纳河上的桥》、《特拉夫尼克纪事》和《萨拉热窝女人》,并称为“波斯尼亚三部曲”。他描绘了南斯拉夫四百年的历史画卷,表现了南斯拉夫人民在苦难中可贵的斗争精神。

    米洛拉德·帕维奇(1929-2009),塞尔维亚著名作家、诗人、历史学家。他最著名的小说《哈扎尔辞典》被公认为是一部奇书,并开创了辞典小说的先河,小说内容纷繁复杂,古代与现代、幻想与实现、梦与非梦盘根错节地缠绕在一起,扑朔迷离地描述了哈扎尔这个民族在中世纪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之谜。

    作为城市,贝尔格莱德历史悠久。作为现实中的存在,它所经历的变迁,也可说是意味丰富。被认为是巴尔干火药桶上的开关的这座城市,蕴含了当代世界和平与战争的折叠信息,需要我们一层层打开。因本文篇幅较长,“人文版”将分两次刊出,并尽量保证每一期内容的独立完整性。        ——编者 
    1 真正的白昼熄灭了,是被过去与未来这两个永恒吹灭的
    “他(饱学之士,十七世纪的塞尔维亚军官勃朗科维奇)明白了人类大大延误了打开自己的昨天和明天的时间,竟在人类出现后的亿万斯年之后才去打开,先是打开明天,然后是昨天。当真正的白昼熄灭于暮色之中时,他用一个永远的夜打开了明天和昨天。今天的白昼紧紧夹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已濒于断裂,可在那天夜里,过去与未来膨胀到了几乎要相连的地步。此时此刻也和那天夜里一样。真正的白昼熄灭了,是被过去与未来这两个永恒吹灭的。”《哈扎尔辞典》P273

    贝尔格莱德在凌晨时分竟然非常安静。

    我坐在莫斯科大饭店楼上客房的宽大窗台上俯瞰楼下的街道,1860年纪念塞尔维亚公国再次宣告的纪念碑喷泉在凌晨发出哗哗的流水声。十九世纪的塞尔维亚公国其实好小,疆土也就是现在的贝尔格莱德这么大而已,但对14世纪科索沃之战后失去王国五百年的塞尔维亚人来说却意义重大。

    啪哒啪哒,这是奥斯曼军队在战争古道上的行进声。

    咚哒咚哒,这是奥斯曼军乐的鼓声和喇叭声。

    哆来咪,哆来咪,哆来咪来哆西拉西哆来,这是维也纳的莫扎特写的《土耳其进行曲》,一团天真,他戴着白羊毛做的巴洛克假头套,完全不懂巴尔干。1860年代,奥斯曼帝国式微,战败,终于撤出塞尔维亚公国。可是,奥匈帝国又来了。奥匈帝国的兵士直接占领斯特凡·拉扎列维奇公爵的修道院,在他的湿壁画肖像旁,用小刀刻下自己的名字佛朗茨·沙烈斯科维奇,和他的地址,如今这个叫普莱斯帕克的,是位于捷克境内的一座小城。

    这里真是巴尔干火药桶上的开关,巴尔干之钥。

    来贝尔格莱德以前,我准备好应对久经战火的地方,可遇见的却是一团黎明前深重的宁静。

    又长又宽的黄色电车从一团漆黑的宽阔大街深处浮现出来,灯火通明地停靠在楼下莫斯科咖啡馆门前,在明亮的车窗前,有零星的乘客一动不动望着窗外,能隐约看到他们被浅色的头发环绕的面孔,男人长着一个结实多肉的斯拉夫大下巴。那些脸和肩膀,水滴般倒映着平静与忍耐,这就是我第一眼看到的塞尔维亚人的样子。

    这安静之处到底还是1999年被美军战机轰炸了七十八个夜晚的城市吗?还不算1941年为使贝尔格莱德投降,德国空军在此实施的轰炸,那次将萨瓦河边的国家图书馆炸成大洞,里面的塞尔维亚档案悉数尽毁。以及1944年,为赶走德军,英军飞机对贝尔格莱德实施的轰炸。这次轰炸选在了复活节,炸毁了一辆正在行进中的火车,死亡的人数甚至超过了德军几年前的轰炸。因此,在我的印象里,这是个空中时不时要落下炸弹的城市,可它迎头给了我一个宁静的深夜,令我惊奇。

    有个穿深色外套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无声地跳上街道边上的月台。这个人让我想起卡拉季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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