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苏立文从40年代开始结交中国艺术家,后来长期在欧美工作,从中国大陆和海外收集到一些珍贵的资料,除了我们熟悉的一些材料外,还有一些新材料写进该书中,有一些虽然是小事件,但对了解20世纪中国艺术也有补充作用。例如该书记载20年代闻一多在清华工作时,曾为清华编印的刊物设计过封面;徐悲鸿等在法国的留学生因经济困难常常挨饿,有一次滑田友因饥饿在巴黎地铁站晕倒;黄宾虹因时间紧迫,在鉴定故宫绘画时,将一些真品误为赝品或存疑,这批作品因此未由国民党带往台湾,而留在北京故宫,现成为北京故宫收藏的珍品……该书既对张大千的艺术成就给予很高的评价,同时也记载他造假画,用自造的石涛的假画换到黄宾虹的一幅石涛的真迹等。该书对海外中国艺术家如大家熟悉的潘玉良、赵无极作了介绍,同时还补充了旅居美国的中国艺术史女博士曾幼荷的绘画作品。在图片方面也有些补充,如附图中有关倪德的早期油画作品,丘堤的油画作品,以及张道藩的绘画作品图片(张道藩也是留法学画的学生,后担任过国民政府教育部长,随国民党到台湾,他在当时是有影响的文化官员和画家,苏立文首次在现代艺术史中提及他)。这些材料,对于我们进一步全面认识20世纪中国艺术及艺术家都有一定帮助。
该书作者苏立文作为一位西方的学者和艺术家,对中国社会和艺术的认识,也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偏见,或者存在认识上的局限性,如对新中国成立后,用现实主义方法创作的表现革命历程重大题材的油画《开国大典》、《狼牙山五壮士》、《开缭》等,及表现社会主义建设的油画与国画人物画关注得不够,而对反右和“文革”的负面作用着墨太多。1950-70年代中国的现实主义油画取得巨大成就,是20世纪中国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世界油画史做出了贡献,并且对油画这一西方画种在中国扎根起到了关键作用。该书对画家的评价有个别地方受到作者个人艺术情趣的影响,如他对运用现代主义方法进行创作的艺术家比较推崇,而对运用写实主义方法进行创作的油画家则不大喜欢。这表现在他对2位著名艺术家林风眠和徐悲鸿的不同评价上。苏立文虽然晚至1988年才在香港见到林风眠,但早已仰慕,称林风眠是20世纪现代中国艺术的启蒙者,对林风眠的学生赵无极、朱德群及吴冠中也都很推崇,可以说苏立文准确地指出林风眠及其学生赵无极、吴冠中等人的创作成就和现代绘画风格特点。但苏立文认为徐悲鸿的艺术水准刚刚及格,这当然只是他的个人见解,我们认为徐悲鸿在艺术教育、素描、油画与国画创作中都有较大的建树,不能说其艺术水平刚刚及格。另外,苏立文说1950至1953年徐悲鸿在中央美院担任院长只是挂一个虚名,没有实权,权力全掌握在延安过来的江丰、罗工柳、张仃、胡一川、王朝闻等党员画家手中,也不准确。实际上党和政府领导人都十分尊重徐悲鸿,注意发挥徐悲鸿在中央美院的教学、创作等方面的影响与领导作用。此外,徐悲鸿还担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这说明党和政府及美术界对徐悲鸿都是很信任的。
值得一提的是,苏立文是西方最早关注中国现代艺术,并向西方人系统介绍中国现代艺术的艺术史家。他曾告诉我,40年代他就向美国驻中国使馆人员介绍过庞薰琹等艺术家,并购买他们的作品。他自己收藏的中国现代艺术家的油画、国画、雕塑、木刻、版画、书法、年画等作品,在牛津大学阿什莫林博物馆(Ashmolean Museum)还专门布置了一个陈列室陈列,我2007年4月在剑桥大学做高级访问学者时,到牛津苏立文家拜访,当时牛津大学博物馆正在维修,他收集的几百件中国现代艺术作品趁此维修停展之机,运往华盛顿展出。他当时对我说,这批作品准备全部捐给牛津大学博物馆并长期陈列。他还送给我一本由阿什莫林博物馆编印的他收藏作品的画册《现代中国艺术》。苏立文收藏的中国现代艺术作品的陈列和巡展,让西方观众能在西方国家直接观看中国20世纪的艺术作品,对向西方宣传介绍中国现代艺术起了很好的作用。他收集的中国现代艺术作品中的部分重要原作和中国现代艺术的相关文献,2012年曾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展出,他当时已96岁,展览期间还亲自来北京主持展览活动,并在中国美术馆就中国现代艺术有关问题面向公众开讲,深受欢迎。
《20世纪中国艺术与艺术家》不仅是西方人了解中国现代艺术的窗口,获得西方读者的好评,该书的中译本,也一定会受到中国读者的喜爱。苏立文已于2013年辞世,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苏立文的系列著作,是对苏立文这位中国人民的朋友和东西文化与艺术交流的使者的最好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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