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嗜书瘾君子》,是当作别人家替自己说心里话,句句说到心坎上,为什么呢,这是圈外人写不出来的感觉,本书的作者即是约翰·费里尔在《书痴》里说的那位——“一旦染上书瘾,何其汹涌的欲望,如许无尽的折磨便紧紧攫住那悲惨的人儿”,而中文本的译者陈建铭先生也自称是“中度嗜书瘾患者”,感同身受,心有灵犀,当然能将老外的意思在中文里找到最贴切的字眼,陈先生还是西方藏书界最负盛誉的名著《藏书之爱》的中文本译者,我一直怀疑,换个不是书痴的译者,该会译成啥德性?不从外面引进,我们不是也有不可数计的嗜书者吗,干嘛不自己人来写这类书?不成不成,没有没有,别看我们人多,没一个成的,我们这里时兴谈“书的伟大意义”或“读书的伟大意义”,稍稍偏离,即是玩物丧志,偶尔有一两篇,还是很久以前的人写的,施蛰存的《绕室旅行记》、姚颖的《我的书报安置法》,才见着一点点趣。除了写作趣味上的“寡汤寡水”,我们在细节观察上也大比分输给域外的同好们。《嗜书瘾君子》不该被视为“嗜书指南”(不大可能有人是看了此书以后开始藏书的),却不妨看作“嗜书细则”,比如“什么人买什么书”一章,将嗜书者细分为若干类型——“控制消费总额上限型”,“打落牙齿和血吞型”,“反正便宜不会吃亏型”,“控制单价成本型”,“见风使舵型”,“早别人一步洞烛先机型”,“有志堪励直须励型”,“不上长城非好汉型”,把个瘾君子的丑态恶行描画透顶,我自检自查一番,哪个型似乎都沾点边。这本书是一面镜子——照妖镜,都过来照照,以此为鉴,多少收敛收敛,不然的话,《携书入宅析论》就像是专门冲你说的:“过完嗜书瘾之后的后遗症发作了,我们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如何避开家里那口子的注意,把这些书顺利地搬进屋里?要是咱们手上捧着一堆又新又棒的书,就这样大摇大摆开门进屋,最起码,肯定换来一顿狠狠地数落,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书带进屋里的确是一项严峻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