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一代拒绝前辈的作品?
青阅读:我们讨论的第一个话题是:今天的年轻一代,怎样看待八九十年代成名的前辈作家的作品? 阎连科:我确实觉得80后、90后的孩子基本不读我们这一代人的书。去年我在北京图书馆为我的新长篇做活动,真的是座无虚席,但80%都是中老年人,大学生只有一二十个。还有一次是在南京,那天蒋方舟是下午的活动,全是大学生、年轻人。晚上7点钟是我的活动,基本上就换了一拨人了,至少有一半人年龄偏大。因为这本书我还去过好几个城市,发现自己的会场里基本上是中老年人,当然这些人可能是老读者了。所以我感觉我这一代人的书和下一代基本是没什么关系的。 青阅读:年轻读者对您来说特别重要吗?这和作品的生命力有直接的关系吗? 阎连科:并不是说对我来说特别重要,我认为文学确实在延续过程中的某个时候发生了变化,延续的不是你的、也不是上一代的比如鲁迅的,文学的河流在某一个地方突然拐弯了。 杨庆祥:我其实倒没有阎老师这样的危机感。在任何一个时代,真正严肃意义的文学阅读其实都是少数人在进行,大部分人会去读通俗意义上的文学。我观察过高铁站、机场书店的读者,比如有一对大概是90后,买了本《鬼吹灯》,其实书店里也有刘震云的书,也有阎老师的书。我就想这些读者可能是被引导的。对一个作家来说,书出来了有多少人读,是一个非常直接的效果。但是如果从我做评论的角度,或者从更严格的文学史角度来讲,这些读者可能是无效读者。我认为不需要对这个问题担心。
隔代人的文学,差异何在?
张悦然:读者的不同,可能还因为我们这代作家和阎老师这代作家的差异——最主要的是乡村文学和城市文学的差异。去年阎老师的新长篇出版以后,我一个媒体圈子的朋友说,这本书写得很好,但是我真心对乡村的事情不感兴趣。 蒋方舟:我推荐阎老师的书的时候,会特别强调这是一个写给当下的作品,但是我的很多同龄的朋友,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个“经典”的文学,会觉得阅读这种东西是需要心理准备、需要情感和智力上的成本的,好像读起来门槛有点高。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误区。 还有,题材可能也是一个原因。在阎老师这代小说家的笔下好像很少看到对于商业社会或者是工业社会的赞美,现在的年轻人可能天生离自然比较远,所以希望看到对于商业社会的描摹——不一定是赞美,但至少不是对立的关系。这可能也是我们这一代作者的失职和无能吧,虽然对商业的、工业的东西感到亲切,但是却没有写出这样的作品。 杨庆祥:我们会被许多的概念框住,比如认为阎老师是一个乡土作家。这个扯淡,我觉得文学和乡土没有明显的关系,阎老师的小说就不能说是乡土的作品,而是非常的现代化。 张悦然:但是读者读了前两页以后,可能会误解,觉得阎老师写的是关于乡村的小说。会觉得离我很远。 杨庆祥:现在的读者也圈子化了。我们现在讲的读者,可能是指城市里长大的青年人。那么我们知道还有很多农民工。 张悦然:有乡土经验的年轻人也不一定去读。我们这代里面也有写乡土的作家,但是他们很快生活就移到了城市,很快会变成写城市的人。 还有一点,不读上一代的书,是因为没有办法亲近上一代的语言,可能会认为里面有粗糙的东西,读了不舒服。这很容易检验,年轻作家会读的,包括莫言、余华、阿城等等的语言都是经过检验了的。语言的好坏很重要。翻译文学也面临这个问题。比如伍尔夫的作品,老一辈不大用女人这个词,都译成“妇女”,一个妇女需要有一间自己的屋子,你读起来觉得别扭吗?这么一个词,就会觉得有障碍。
谁是年轻一代认同的经典作家?
阎连科:不管怎么样,80后、90后的孩子对于经典的认知是发生变化了,他们确实会觉得我们喜欢的那些经典太不可思议了。最典型的是村上春树的作品,年轻人都很喜欢看,但我们这代人经常说他这里不好那里不好。 我们对村上的阅读是一种缺乏尊敬的阅读,完成了阅读,没有完成尊敬,但是对前辈的日本作家像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夏目漱石等我们既有阅读也有尊敬。那为什么80后、90后的孩子对村上是充满尊敬的阅读? 青阅读:那么,村上春树是年轻一辈广泛接受的、被认为具有经典性的作家吗? 蒋方舟:至少我觉得社会上是把他归类入经典的。 青阅读:那么各位以及你们周围的朋友里面,阅读率比较高的作家有哪些呢? 张悦然:我的圈子会提到包括阎老师,余华、苏童、莫言等。基本还是这些人。 蒋方舟:基本上都差不多,年轻作家比较少。 杨庆祥:我的圈子是比较专业的圈子,所以我们提到的都是这些经典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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