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法国十九世纪最著名的现代派诗人之一,波德莱尔的代表作《恶之花》受到广泛关注,大文豪雨果曾给他写信,称赞这些诗篇“像星星一般闪耀在高空”。
不过对雨果,波德莱尔一面怀着赞赏之情,一面却发出厌恶之声。《恶之花》中有三首诗——《天鹅》、《七个老头子》和《小老太婆》——是题献给雨果的,他在给雨果的信中坦承《小老太婆》是模仿雨果的作品。可在对雨果的崇拜之中,波德莱尔也从不吝啬自己的批评。
将雨果贬低为一个灵巧匠人
当波德莱尔初涉文坛的时候,雨果即将40岁,已经闻名遐迩。诗歌、戏剧及其他艺术,都已经将他放在第一位的位置。
雨果与波德莱尔的最早相遇发生在1842年,相遇的次数并不多。应当相信,雨果的魅力和天赋对这位年轻的同行并没有产生什么效应。因为到1845年,对于这位受人尊敬的大人物,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普将要封其为法国世袭贵族的院士,波德莱尔的自由评判表明,雨果的威望并没有在他心中确立。在波德莱尔所著的艺术评论文集《1845年的沙龙》里,他将画家布朗热的才华运用失当的原因归咎于雨果。
在另一本艺术评论文集《1846年的沙龙》里,他再次抨击雨果,而且更加激烈。这一次,是对德拉克洛瓦(法国著名画家)的颂扬提供了机会:
人们经常将欧仁·德拉克洛瓦与维克多·雨果作比较。有了浪漫主义诗人,就要有个浪漫主义画家。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在不同艺术领域找到成双配对的相似物,这往往带来奇怪的错误。
我当然无意贬低维克多·雨果先生的高贵和威严,他是一位机智灵巧而远非有发明才能的工人,一位中规中矩而远非有创造性的劳工……在他所有的抒情画面和戏剧画面中,维克多·雨果先生让人们看到一个整齐划一、匀称对比的体系。在他的作品里,怪诞本身也具有对称的形式。他彻底地掌握并冷静地运用着韵脚的所有音调,反衬法的所有表达潜能,以及同位语的所有伎俩。这是一位没落的或过渡的书写者,他使用工具之灵巧确实使人赞叹称奇。雨果先生生来就是院士,如果我们还在一个传说中的神奇时代,我将乐于相信,当他从狂怒的圣殿前经过,学院的绿狮子常常会用预言般的声音对他喃喃低语:“你会成为院士!”
这种将雨果贬低为一个灵巧匠人的方式让人感到意外。但是应该考虑到,雨果在1846年表现为一位非常节制的作家,谨慎地管理着他的天赋,看上去更关心谋取地位,而不是赋予法兰西诗歌全新的气息。
事实上,即便是浪漫主义高潮时期的雨果,那个让读初中的波德莱尔狂喜的雨果,已不能再让作为写作者的波德莱尔满意了。
恳请雨果为新书写序
但到了1859年,我们却看到波德莱尔主动接近流亡的诗人,并在《小老太婆》里仿效雨果的手法,还将这首诗题献给他。在寄往英国根西岛的时候,波德莱尔还配上了一段以前颇不习惯的恭维话,那一天,他将雨果称做大师:
附在这封信里的诗句,很久以来就萦绕在我的脑海里。第二节是模仿您而写就的(笑我的狂妄吧,我自己也在笑),您的诗集里融合着如此优美的仁慈与如此感人的亲切,这个诗节正是在重读了您的诗集里几首诗之后写下的。我有时在画廊里看到一些蹩脚画家临摹大师的作品,好坏不论,他们有时在其模仿中不知不觉地放进了自己本性里的某些东西,或伟大,或平庸。这也许就是我之所以狂妄的托辞。当《恶之花》再版的时候,将比法官删去的那些膨胀三倍的内容,我将乐意在这首诗的开篇题写上这位诗人的名字,他的作品深深教导过我,并为我的年轻岁月带来过如许多的快乐。(1859年9月27日的信)
这些恭敬之词大概是用来装饰这封信,波德莱尔在此信中恳请雨果为他即将发表的单行本写序。尽管这封信带有交际手段的成分,但是我们还是无法质疑波德莱尔的真诚;而另一方面我们知道,他称自己的诗有一个超高的理念,以便将其归于某一流派,此举惟一的意图是为了与雨果的诗自然地相协调。
就在将《小老太婆》献给雨果的同时,他也毫不犹豫地表明自己的独特之处:
我记得在《恶之花》被判罚的时候,您曾寄给我一句特别的贺词,将我的“耻辱”定义为“褒奖”。我并没有很好地理解,因为我那时依然因遭受时间和金钱上的损失而气愤不已。但是今天,先生,我理解得“很好”。我感到在我的“耻辱”之中十分惬意,而我“知道”从今而后,在我所传播的某个文学种类中,我将会是一个妖怪和狼人。
雨果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他的诗集《世纪传奇》第一卷面世之时,波德莱尔向母亲推介道:
雨果从未如此壮丽优美,也从未如此令人震撼。诗中耀眼炫目的才华,唯有他才能拥有。(1859年10月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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