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人叫他“徐上海”——听主编之一李天纲说幕后故事

    徐光启,一个值得言说的人物。

  中西文化交流第一人,中国的弗兰西斯·培根,晚明的西学领袖……后世之人不断赋予他各种身份符号。

  而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徐光启——利玛窦文明对话研究中心主任李天纲的评价是,历史上最值得推崇的上海人——徐光启。

  迄今最完整的 《徐光启全集》新近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复旦大学学者朱维铮李天纲作为主编者,完成了百余年来数代学人的未竟事业。

  青灯黄卷的意义在哪里?恐怕均源于历史人物本身的魅力。专访李天纲时,他说,这并不仅仅为了纪念一位上海地方史上的先贤。

  这位伟大理想的躬行者,所代表的那段历史,所富有的那些精神,可以告诉今天许多……

  全集之全

  1983年,朱维铮参与主持整理的《徐光启著译集》,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

  其时,朱先生是复旦大学中国思想文化史研究室的教师,李天纲还是硕士研究生。近三十年过去了,李天纲自称“朱老师的老学生”。从那时起,他们的学术关注点在中西文化交流领域,直接间接地都与一个名字相关——徐光启。

  生于1562年、逝于1633年、欧洲人称“徐上海”的徐光启,其实早从清初,就成了学人的研究对象。

  新闻视点:为何称此次出版的《徐光启全集》为“百余年来数代学人的未竟事业”?

  李天纲:最早编订徐光启集的,均为上海徐家汇的教会人士。至20世纪中期,随着近代科学在中国的大学、研究机构真正确立,徐光启的近代科学先驱地位愈发彰显,侧重其“科学”的研究开始出现。1960年代,文献学家王重民编订了《徐光启集》,农史学家梁家勉完成了《徐光启年谱》。20世纪80年代后,徐光启研究趋于活跃且全面发展。方行、顾廷龙、胡道静、朱维铮等先生利用上海图书馆、上海博物馆、复旦大学图书馆、北京图书馆等善本收藏,披露了大量未刊文献,学界曾以为失传的《毛诗六帖讲意》等著作重现于世,收集在1983年的《徐光启著译集》,大大推动了研究,但印制量少,未能普及。而近年来,海内外学者从中国、法国、意大利、葡萄牙等地的文献中发现了不少徐光启佚文,编订一部完整的全集于是变得可能。

  新闻视点:“全集”有多“全”,是否可能遗漏?

  李天纲:遗漏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一定不会有大部头的遗漏了。历次徐光启集不收的西学翻译著作,首次纳入了,因为明清之际的中西文献翻译是文化史上的始创,对于徐光启这样的“跨文化”人物,将翻译著作列入既特殊又恰当。其次,王重民《徐光启集》删去的宗教文献和相关作品,经考虑,恢复收入。第三,历次徐光启集均收入徐光启著述的序、跋,本次将序跋放回原书位置。第四,多年来陆续发现的徐光启遗作佚文,也全补充了,新编的《徐光启诗文集》在全集第九册。

  巨人之巨

  朱维铮李天纲,其实并非古籍整理的专业人。

  学术界的人大多明晓,近年来的规定,非古籍整理专业领域人士的古籍整理,不能算作学术成果,只算是“业余爱好”。

  即便如此,病榻中的朱维铮和“老学生”李天纲欣然接纳了出版社的邀约,全集篇目的选定、编目的次序、编辑的体例,都由他们裁决。复旦大学历史系、宗教学系的教师与研究生们,也参与了繁琐的具体标点整理工作。

  朱维铮曾将徐光启与欧洲文艺复兴 “多才多艺和学识渊博方面的巨人”比较,称“徐光启难道矮过那时代的欧洲同辈吗?不然。”他还写过这样一段话——“徐光启的品格节操尤其难得。晚明中国,照清末章太炎的形容,‘一切都昏天黑地’。由此更凸显徐光启出污泥而不染的可贵。……他追求 ‘富国利民’,无论在朝在野都绝不消极。……他清廉自守,终身苦贫而拒收合法的苞苴,晚年由内阁三辅而次辅,俗谓第一副宰相,死时京寓仅遗银一两、旧衣数件。”

  新闻视点:花这么大气力编一本不能计算为学术成果的全集是为了什么?

  李天纲:其一,内容来自历年积累,并非突击,而是心愿的完成。其二,徐光启是一个很完整的人,在我看来,他是历史上最值得推崇的上海人,值得后人记取,其精神对当下也有意义。

  新闻视点:你对徐光启的评价相当高。

  李天纲:对于徐光启的贡献,清代重视科学技术的大学者阮元就有评价,“自利玛窦东来,得其天文数学之传者,光启为最深。……近今言甄明西学者,必称光启。”科学家竺可桢也说徐光启是中国的弗兰西斯·培根,甚至更了不起,而培根则是提出“知识就是力量”的英国近代实验科学的始祖。从世界范围来看,徐光启是一个思想和学问上的伟人。他的 《农政全书》,伴随着中国近代农业史上的“绿色革命”;他的《几何原本》,导致了中国思想史上的“思维革命”;他引进“红衣大炮”,催发了中国军事史上的“兵器革命”;他负责修历四年,大致完成了《崇祯历书》的编定,后来清朝入关,顺治皇帝改名为《西洋新历》颁布全国;在天文学上,他引入了修正中国古代思想路径的“地圆说”,称得上“中国的哥白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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