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厚:我非狂者,狷者而已

    刘:你刚才关于“线”的把握和生发,让我很受启发,这使我想到我们这两次谈话的一个总的特色:你总是从非常“中国”的思维出发(包括刚才说的王国维的“古雅”,也是如此,这完全是中国概念)。记得在《美的历程》中,就有一节专讲“线的艺术”。中国人对线条特别敏感,书法当然最有代表性,中国画也以线条为主,中国民乐同样体现了这种思维,民乐器独奏效果好,合起来就远不能和西洋音乐比,没有复杂的和声和复调,但像二胡独奏,完全是线的艺术,中国人太能领会和欣赏了。当年在哈佛搞艺术研究同时也搞脑科学的伽德纳教授,感到中国的书法很难把握,有人启发他说,这就好比小提琴独奏,他想了想,恍然大悟,马上就懂了。从中国思维、中国眼光出发,把中国的经验、审美、生活、思想……上升到哲学的高度,和当下的世界性难题放到一起探讨,这样,中国眼光就和世界问题交织了,中西之间的差异愈益明显了,中国传统的优长和短缺也渐渐清晰了。在这样的前提下,针对西方世界与西方哲学面临的困境和问题,理出中国思维中足以弥补西方之缺的线索,提出“中国哲学登场”,我想,这就是非常实在的话题,而不是空话和大话。

    我们这两次对话非常难得。在结束之前,请李先生就未来人类的走向,再谈谈自己的看法吧?

    李:有些话过去已经谈过,不再重复。有一点说明一下,当初讲“线的艺术”,是指出中国诗文书画的抒情传统,根本不想笼盖全部中国艺术。有人问:青铜器、汉雕唐塑、小说传奇,难道都是线的艺术?这就完全误解了。

    至于未来人类走向,这不是我所能回答的大问题。说两点期待吧:第一、我希望未来脑科学有突破性的进展,使人们更清楚了解人性和自己;第二、怎样走自己的路,如何“知命”和“立命”,这问题今天相当突出,关乎人类、民族和个体的前景,我期待中国当代哲学对此作出贡献,登场世界。

    我可能讲得太啰嗦了。我们的“登场”对谈也该退场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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