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岛由纪夫的死与“武家论语”

  就像对于死的目的追问,没有正确答案一样,三岛认为,人选择死也是可疑的。“因为我们没有选择死的基准,正如我们活着就是被什么东西所选择的结果一样。我们既然无法自己选择生,便也不能最终选择死。”结果,人类就只能堕落到连死也不能自由选择的泥潭,这是人生的一大虚无。他认为纵然是《叶隐》,在生死关头,虽以死相谏,但却不能说是“选择死”。

  “那么,生者面对死亡是怎样一回事呢?《叶隐》在这种情况下,提示了行动的纯粹性,肯定一种很高的热情及其能量,并肯定由此而生的所有种类的死。”“我们常常容易陷入一种错觉,以为人可以为某种思想或理想而死。但《叶隐》主张,即使是最不可饶恕的死,哪怕是那种无花无果的犬死,也应该有作为人的死之尊严。如果我们尊重人的生的尊严的话,为什么可以置死的尊严于不顾?对任何死亡,都不能妄称犬死。”

  经过如此抽象、繁冗的关于死的形而上思辨之后,三岛虽然认同《叶隐》的所谓“生死关头,以死相谏”的结论,但却附加了一个条件:这种死必须是一种美的死。这正是三岛绝对主义美学的核心所在,也是其美的方程式链接到武士道、“大和魂”的内在精神资源的秘密通道。

  所以,1970年11月25日,发生于东京市谷陆上自卫队营地的切腹自戕事件,绝非偶然,而是这位杰出的艺术家精心策划的一出舞台剧的高潮:穿什么样的制服,用什么样的短刀,以何种方式切腹,多长时间断气,谁来“介错”……所有这一切,完全按照武士《切腹指南》的程序严格操作,沉着冷静,纹丝不乱,连露台外面广场上集结的近千名自卫队员的震天怒吼仿佛都听而不闻。

  “我们看到,战后的日本沉湎于经济繁荣的虚幻之中,忘记了国家的基础,丧失了国民精神,舍本求末,陷入敷衍和伪善,自动跳进了灵魂空虚的深渊。我们强压怒火,看到政治仅仅是为掩饰矛盾、保身、权欲和伪善而效劳,国家的百年大计托付给外国,战败的屈辱未雪而只是蒙受欺骗,日本人自己在亵渎日本的传统和历史。我们梦想,现在唯有自卫队才保留着真正的日本、真正的日本人、真正的武士魂……”

  以如此滴血溅泪的《檄文》号召自卫队“决起”失败后,绝望的三岛由纪夫跪坐在地板上,上身挺直,当他缓缓操起短刀实施其最后计划的时候,内心一定充满了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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