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武:无聊的人生,我死也不要

    至于我在大学里认识的许多同学,他们毕业后进入大企业工作,当中有一个进了电通公司。我呢,当时跟他们差得远了,后来我当上演员。我属于那个学生参与激烈政治运动的世代,尽管我接近学生运动主要是为了跟女孩子搭讪……从我在浅草出道以来,我真的尝到了反叛的滋味。而且从此以后,我就忠实地待在这条线上,这条跟权力欲望背道而驰的路线上。我保留了我所有的批判能力,然后在好几十年过后,当年那些我认识的怀抱政治与社会改革理想的朋友中,我是唯一能自由地让个人的意见、看法在大众中产生影响的人,而且继续走在一条不辜负当年理想的道路上。

  不过,我永远、永远都不会想成为政治人物。那会是发生在我身上最糟糕的事。要不然,也许我会等我75岁的时候再进入国会!我会帮忙推动表决一些很棒的法案,例如提议所有跟我同年纪,也就是75 岁以上的日本人,可以去阿富汗找本· 拉登的下落!(原书出版于2010年——编者注)

  名气

  我没有像某些“明星制度”的人物那样,感受到名气带来的影响。我也并没有特别受东京的时髦地段所吸引,或是会想当然地去迎合大众。我真的不喜欢那样,每走10 米就要停下来签名、让自己亮相。这不是我在行的事。大众的爱是柏拉图式的,跟那种想唤醒感官的欲望毫无关系。我想,要是我被名气稍微冲昏头,或许我会把大众的爱跟性欲搞混,就像我那部《性爱狂想曲》电影里那个人物一样,会无时无刻都想做爱。我会不时陷入情网,然后再也不能保持理智,也不会有时间思考和工作。我会每天晚上都载着不同的女人回家,然后我太太会宰了我……

  名气,也意味着随时都处在压力下。人们对我作品的负面评价,就是某种对我抽取的税。另外,有名气,也等于要付出大笔的税金。讲到这里让我想到,有些不怀好意的人认为我逃税。我干吗要逃税?我爱我的国家。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我很骄傲能在日本缴税。

  而且名气就是虚荣!发生意外前,我大概已经陷在突如其来的成功和自己的傲慢中。我扮演着艺术家,觉得好像已经证明了自己。那时我当喜剧演员与艺人已经有一段时间,靠着公众人物的形象,让我累积了一笔财富,而且我马上就要拥有自己的制作公司。从今以后,我都可以享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当时我一定是个白痴吧,心想我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死去,因为我已经实现我的梦想。我的脚已经没有踏在地上了。那一场意外,让我重新回到现实。尽管如此,它也没让我变得更圆融。我还是一个完全无法预料的家伙。

  我出生在贫穷的家庭。青少年时期的我,渴望体验生活。我比谁都更迫不及待地想要“成功”,想要爬到上层阶级。我想要有钱,渴望在经历过那段匮乏后,给自己买下各种想要的东西。我希望变得有名,想诱惑女人、被女人崇拜、想品尝山珍海味、想开漂亮的车子……几年后,当我拥有所有我想要的东西时,我心想:“所以咧?人生就这样了?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就为了走到这一步?”当时我受到很大打击。直到今天依然如此。我还是不明白。我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理由。

  我也不知道变老是什么意思。要我退休是不可能的。就算变成老头,我还是宁愿继续登台演出,只是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也没关系。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更想要跳舞,跳踢踏舞。2008 年元旦那天,有一家电视台播出了我的踢踏舞表演。我可是准备了好几个月呢!

  性欲

  我的确到了某种年纪,但这不表示我就不再搭讪女人了。正好相反。喔,要是我老婆读到这本书就惨了……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我到现在还是会怕她。事实上,我必须不断地逃避她。我跟她保持距离,也保有几个秘密,却永远会回到她的身边。就是这样,而且这也是在专业上促使我前进的动力。假如我对我太太说:“结束了。喏,我给你这些钱。永别了!我们分手吧。”我想那也会是我喜剧演员生涯的终点。

  是不是因为年纪越来越大,所以我才那么喜欢女人?我不知道。总之,我打算继续当个好色的男人,至少在心理上是如此——生理上呢,就要看我是不是一直都行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想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吧,他说过,当一个男人失去了性欲,就失去了一切。他再也没有半点创造力了。

  所以,我没失去性欲,倒是失去了一些体重。每次我开始着手筹备一部新片,我会采用一套养生法。这是个灵感来自禅宗戒律的专业机密……规则永远不变:我强迫自己遵守一种严格的饮食控制,几乎不进食,只吃最少量的东西。你看,我就刚为一部片子的拍摄需要减去了五公斤。这样一来,我就能保持我的全副理智与平静,然后穿上一个崭新虚构角色的外衣。随着年纪增长,我再也不是同样的人了,不能像从前那样轻易做出某些动作。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地跳踢踏舞了,尤其是在意外发生后……回到上面说的饮食控制话题吧。我要说明一下,这么做不表示我在乎自己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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