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要想对北野武做一个简单的概括,是一件困难的事,电影导演、编剧、演员、踢踏舞舞者、相声演员、综艺节目主持人,可硬汉、可温情、可幽默逗趣……北野武给我们展现了人生的许多个面向。不过,有一点是一以贯之的,那就是努力将人生经营得更有趣一点。就像他在最新作品《北野武自述:无聊的人生,我死也不要》中所传达的。今日微信,选取了此书的部分内容。成功、幸福、名声、欲望、身体、宗教、生死,这些每一个人都会有的困惑,一个努力活得有趣的人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呢?北野武仿佛和老友碎碎念般的自我坦露,好的歹的,读来让人亲切。
自从我母亲过世后,我每天都在想她。我听见她的声音。我每天早上为她祈祷,想一直怀念着她。我很可能被我的母亲下了魔咒。她的去世让我非常激动。当我理解到她真的走了时,受到很大的打击,像在一场失败的拳击赛中被一拳击倒在地。
打从她不在以后,我只是一个劲儿地在寻找她。当母亲不在这个世上时,做儿子的永远都不会停止寻找母亲。而且我相信,男人在他的一生中,对一个女人的爱,跟一个孩子对母亲怀抱的爱,是没有差别的。我可以像我以前爱我母亲那样去爱一个女人。然后有一天,根据世间万物的逻辑,人类的本性又再度凌驾其上:我们会像逃离母亲那样,逃离我们所爱的女人。
回顾过去,我认为我人生中的一切,或者说几乎一切,都源自我所受的教育,也就是我母亲(更胜过我父亲)对我教导的那些很基本的东西。她帮我、我的哥哥和姐姐,奠定了对我们帮助良多的基础,让我们在各种状况都能做出正确的反应和处置。说来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我觉得我大部分电影的拍摄,都跟我童年记忆中用餐时的家庭仪式有很大关系。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大概在我12 岁或13 岁的时候,有一天,我的母亲告诉我说,我还有另一个哥哥,她的第一个儿子,是她在非常年轻时跟第一任丈夫生的。他的名字叫做大(Masaru),跟我二哥一样。我的母亲告诉我:“你这个哥哥是一个特例。他是运动健将,一个天才,但是在16 岁时,被一场可怕的高烧夺去性命。”
基本上,要是我没经历过这么苦涩的人生,也许我会变成另一个人,应该会非常杰出吧。也许我会成为首相!不过人生无法重来。我们没办法逃避自己的童年。我忘不了年轻岁月中某些非常艰苦的片段。我没办法忘记有钱人看我们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时,那种居高临下的眼光。我父亲是建筑油漆工,来自一个被社会蔑视的阶级。我是他的儿子,但是当时我为此觉得羞愧,因为我厌倦在贫困中度日。
到最后,一切总会把我们带回到童年时光。我相信,人在经历过一堆失败或痛苦的考验后,是没办法在人生中正常地成功的。
幸福与镁光灯
成功,意思是赚钱吗?赚很多钱?因为我们名下有不动产,所以就算成功了吗?成功是过着忙碌的生活,还是变成名人吗?或是因为我们爬到社会阶级的顶端了?不,我不这么想。我对金钱没有感觉。我没有物质上的欲望。想象力就足以满足我的需求。
希特勒与波尔布特[(PolPot,70 年代的柬埔寨共产党(红色高棉)总书记,在位期间屠杀了上百万人。]因为取得权力而实现了他们的计划,所以他们“成功”了吗?应该把他们(错误地)当名人看待吗?镁光灯、知名度、权力,不是成功的象征。为什么它们不能反过来,代表最糟糕的失败?因为他们想证明自己的存在,还有想比别人更耀眼的傲慢渴望。波尔布特在成为大家知道的那个怪物前,还“成功”地进入享有盛誉的巴黎索邦大学念书呢。
因为我是电视圈的大佬,因为我出身卑微、现在却很有钱,所以今天我就是个幸福的人吗?不,我对金钱从来就不感兴趣,虽然我确实赚了钱,而且我拥有的钱比我需要的还多,但是我从来没有过那种“非要有钱不可”的欲望。它不会强过我不计代价追求的那份荣誉。我深信幸福与金钱之间没有关联。
对我们这些日本人来说,幸福首先意味着我们在任何年纪、任何时候都有事做,而且是我们喜欢做的事。但事实上,我对“幸福”这个概念颇不能适应。我老是会产生负面的想法,准备好面对最坏的状况。当我要跟一个女孩子约会,我一开始就会认定她不会来赴约。然后,要是她来了,我会认为她晚餐后就要直接回家了。我是个永远都在焦虑的人。
之前我已经说过,在想当演员之前,我梦想成为科学家、博士或探险家。就像库斯托舰长那样。当时我以为自己以后会是教授、生物学家,或是数学家。从这个角度来看,就不能说我的人生成功了,甚至可以因此论定我的人生是失败的,因为我没有实现我最初的梦想。不过,我实现了另一个对我来说也很重要的梦想:登上舞台。从这个观点来看,我就不会太为自己感到羞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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