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四十七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当我走进浅草法兰西座的电梯时,我看到一个满脸不高兴的年轻人正在很不耐烦地操作着电梯。他嘴里还嘀咕着:“大白天的,来看女人的裸体害不害臊!”我在想当时那个满脸不高兴的年轻人会不会就是你昵?读《浅草小子》让我又想起了这件事。因为时间正好吻合,要是我弄错了,请多多原谅。总之,当我得知你是从浅草法兰西座的主持人开始步人这个行业后,我就放弃了为这本书写一篇一本正经的“解说”的打算。 因为你的文字即使经过了那位曾与你在法兰西座共事的井上雅义先生的润色,仍然具有着相当的召唤力。我一边读,一边不由地回忆起自己在法兰西座的岁月,各种令我怀念的记忆涌上心头,以至于我无法让自己与这部作品保持一定距离以更好地解说它。于是,我擅自决定给你写一封信来代替。 先说句题外话。担任这部《浅草小子》作品构成的井上雅义先生,是否就是有一段时期曾经使用“直木赏希望作家井上厦风”这样一个奇怪的笔名写作的那个青年?如果是,请代我问候他。 我在法兰西座担任主持人是昭和三十一年至三十二年之间的事。比你早十五六年。那时渥美清先生刚从结核病疗养院康复归来,长门勇先生、谷干一也在。现在想来,我正好遇上了黄金时代。夜间演出的时候,在电视台有节目的关敬六先生也抽空赶来参加演出,有时常磐座森川信一剧团的佐山俊二先生也来扮演过路人的角色,新宿法兰西座的石田哄二以及三波伸介先生时不时也来救场,真是热闹非凡。后来才知道,小泽昭一先生和加藤武先生也是我们的常客,连观众席的成员也堪称豪华版。 剧场的建筑跟你在的时候不太一样。那时还没有改建,现在的演艺大厅就是法兰西座的剧场。四楼用来放演出服装和招牌道具之类。通宵彩排的时候那里就成了舞女们的临时寝室。你在的时候,法兰西座才搬到了四楼。 那时正当脱衣舞秀的“好时光”,舞蹈的音乐全都是现场演奏。舞台和观众席之间有个三叠大的乐池,那么窄的地方竟然塞进了架子鼓、钢琴、萨克斯、小号、长号跟五个乐手。乐队的水平很难称得上纯熟。但奇妙的是,乐队的演奏与舞女们的舞姿非常合拍,感觉相当不错。 我写这些并非为了在你面前充前辈。的确你我所处的年代从节目安排到内容以及剧场本身都大不相同,但舞女们以及附近酒馆、餐馆的人们的脾性却毫无二致。我读着《浅草小子》,不由深深怀念起那段时光。多亏了你的生动再现。特别在这里说声谢谢。 不过,我的那段日子里却没有像深见千三郎这样的人物。我记得当时在后台,不存在“师父”这种地位的人。大家都一样的年轻,都只是把法兰西座当一个中转站,说得好听一些,大家都向往着更高的目标。也许是正逢黄金时代的关系,老资格的演员都被巧妙地排除在外。周围不知为何,连一个人生经验丰富的老演员都见不到。一句话,当时正处于没有座长的战国后台时代。所以我感觉我的年代根本就缺乏你在《浅草小子》里所描述的那种美好的师徒感情。这部作品的精彩之处在于,生动记录了深见千三郎这位对人生已经不抱幻想的老演员和向往成名的年轻演员之间的心的交流。在我的那个年代,即使想要拥有这种关系,也会因为最关键的师父不存在而无法实现。也许是因为当时剧场本身就很年轻。我对贯穿《浅草小子》全篇的师徒情谊感到艳羡不已。 说句题外话,我听周围的人说:“出了个厉害的双彼得。特别是逗哏的彼得武是十年才出得了一个的天才。”说这话的是山藤章二先生。听了他的议论后我开始注意你们。那句著名的“红灯只要大家一起闯就不害怕。”真教我心服口服。很少有人能这样一语道破日本人的劣根性。我甚至有些嫉妒你的才能,同时还想到:“妈的,大家一起闯红灯这种性格不改变的话,日本人真是没救了。”直到现在我仍然这么认为。能跟这样一位人物同窗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幸运,一边读《浅草小子》我静静地感喟着。为你更加的活跃祈祷着。
(平成四年/一九九二年十月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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