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由“远古时代的故事”所造成的“吸引”同样也可以从父亲在那些年间的油画和其他绘画作品中看出。一个很显著的例子是他用钢笔和铅笔为第八章“苍蝇与蜘蛛”所画的黑森林插画,该插画被保留在了这一版《霍比特人》中:它出现在最早的英国版和美国版中,但后来被拿掉。这幅插画是根据一幅更早的油画重画的,很仔细地摹仿了原作,油画的内容是一个更具邪恶气息的森林陶尔-努-浮阴:这是《精灵宝钻》中一个故事“图林的传说”的插画,展现的是精灵贝烈格与格温多的相遇,两人的身影位于画面中央,被周围大树的树根衬托得很小。这幅画改成黑森林的版本后,精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庞大的蜘蛛(还有为数更多的蘑菇)。(很久以后,我父亲甚至准备把这一场景派第三次用场:他在那幅油画上写下了“范贡森林”的说明文字[《魔戒》中树须的森林],将其作为《J. R. R. 托尔金1974年日历》(J. R. R. Tolkien Calendar 1974)中的一幅插画,它还以同一标题作为《J. R. R. 托尔金:艺术家与插画家》(J. R. R. Tolkien: Artist & Illustrator )一书的第54号作品再次出现。原先画中的贝烈格和格温多现在被改成了迷失在范贡森林中的霍比特人皮平和梅里:可贝烈格有一把大大的剑——而且他是穿着鞋的!父亲也许是希望人们不会注意到这点吧,因为两人的身影非常的小——或者即使被人注意到了他也不在乎吧。)
按照他的打算,那幅黑白版本的“黑森林”是放在《霍比特人》的衬页的,瑟罗尔的地图则是放在第一章(或者第三章,即讲到埃尔隆德第一次发现如尼文的时候)。月亮文字最初是要出现在地图背面的:这里指的是最初用手工细心描绘的地图,严格摹仿了复制在此处的最早的草图,当时地图上的说明文字是“瑟罗尔的地图,由比·巴金斯复制,若要看清月亮文字请举起对准亮光”。这一想法遭到了艾伦与昂温出版社的查尔斯·弗思(Charles Furth)的反对,他认为读者会“直接翻过去,而不会像应该的那样把书页举起来对着光看”。他在1937年1月的信中写道:“我们应当尝试一种更加精明的方法,让那些符文既在那里又不在那里。”我父亲回复他说他“翘首期盼能找到您那种复制魔法如尼文的方法”。可到了那个月的晚些时候,他得知“那种‘魔法’由于制版工人的误解给遗漏掉了”。他于是把那些如尼文反过来写。“这样等印出来的时候,人们把它举起对着亮光,就能读到正过来的文字了。但我把此事留给制作部门来决定,依然心存念想,希望能够避免把魔法如尼文直接写在地图的正面,因为这会大煞风景的(除非你们对于“魔法”的理解只是“神奇”的意思)。”最后似乎还是制作成本的问题使此事有了定论。他得到的解释说,这本书的定价必须要低一些,所以没有多余的钱来制作任何插图了。“不过您给我们送来的这些图画,”苏珊·达格诺尔在来信中写道,“画得真是太美了,我们只能放进去,尽管从经济的角度来说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就让制作部门酌情处理那幅图[瑟罗尔的地图] 吧,”我父亲在该图定为前衬页后在信中写道,“对此我深表感谢。”因此自那以后这幅图一直都是这样处理的。不过,他似乎先后送去过两幅月亮文字,最后印出来的并不是他送去准备替换的“画得更好的那幅”:“现在大家看到的是画得不好的那幅(而且也写得不够直)。”
这只是半个世纪前那些极其彬彬有礼却又略带无奈的信件中的一例。这些信件在时间上出现了交叉,而且流感又在最不合适的时间同时击倒了制版工人、印刷工人和制作部门。那幅“黑森林”图画的上沿被切掉了(而且一直也没有修复过,因为我父亲后来曾把原图给过他的一个中国学生,那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他们把地图限制为仅有两种颜色也让父亲感到很不舒服——“后衬页[大荒野地图] 上把蓝色换成红色真是要命”,他也想知道是不是瑟罗尔的地图上的蓝色也被换成了红色。也许最糟糕而且令他花费最大力气的是书的护封。按照原来的着色,那上面有红色的太阳,红色的龙,红色的标题,以及出现在书脊中投在中间大山上的一抹红色亮光。4月我父亲把画稿送上去的时候,他就已经预见到将会因为用了太多的颜色(蓝、绿、红和黑)而遭到反对:“这一点是可以作出改进的,可以用白色来代替红色,去掉太阳,或是围着太阳画一条环线。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空,是为了要显示山中密门所具有的魔法。”(参见第三章:“我们现在仍然把当秋天的最后一轮月亮和太阳一起在天空中出现的日子叫都林之日。”)“我们建议把红色拿掉,”查尔斯·弗思回复道,“这既是因为标题用白色的效果更好,也是因为我们对封面惟一感到不舒服的就是中间大山上的那一抹红色亮光,这使得大山看上去像一块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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