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11个小时的夜航西飞,我终于抵达阿塔图尔克国际机场。凌晨两点,驾驶从AVIS租来的白色菲亚特,穿过欧亚大陆的分界地标博斯普鲁斯海峡大桥,我驶进无边的夜色。
凌晨五点,天空破晓。GPS将我带到两百多公里外的小城布尔萨,清真寺的穹顶和宣礼塔尖陆续划破天际线,某种咿咿呀呀的声音从模糊不辨的方向传来,反复冲刷耳膜:是抑扬顿挫饱含呼愁的吟诵。穆斯林的祈祷每天五次:晨、近午、午后、黄昏、夜晚。风雨无阻,千年不断。这把声音,此后成为我这次土耳其旅行的背景音乐,响起在赛尔丘克的古堡,响起在安塔利亚的老城,响起在格雷梅村的露台,响起在伊斯坦布尔的角角落落,响起在任何一个不确定的时间,召唤我靠近,倾听,感受那些已随时光湮灭的历史与文明。
以弗所,空旷之风吹彻时空隧道
走在地中海东部保存最完好的古代城市以弗所(Ephesus),眼前是历经时光掩埋仍然华美的大理石雕像和石柱。头顶烈日艳阳,耳边的空旷之风好像要把我裹挟进时空隧道。
这座距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城邦是世上现存最大的希腊罗马古迹城。公元前11世纪,爱奥尼亚人从希腊中部迁居安纳托利亚高原西部,在爱琴海沿岸的以弗所定都,开始大规模城市建设。后来,罗马帝国的开国之君屋大维在其执政期间,不仅把以弗所确立为罗马帝国在小亚细亚的首都,还大兴土木,缔造了一座帝国重镇,使之成为仅次于罗马的繁华都市。
我从古城下城的北门往上走,穿过海港大街,这曾经是以弗所最繁华最重要的大街,想象着此刻踩着的大理石板下面,就是纵横交错的下水管道,想象着路的尽头就是码头,想象着船靠岸后人们做了一个梦,梦中有宫宇和神殿,有财富和权势,有统治和衰落—梦醒了,当初的恢弘盛景,如今只留断壁残垣。
克里特斯街的尽头,矗立着以弗所最耀眼的古迹—塞尔瑟斯图书馆(Celsus)。这座图书馆建于公元135年,是某位罗马领事为纪念其父所修建,堪称世界上最早的图书馆,土耳其政府还将它印在了20里拉的纸币上,可见其地位之高。正面的壁龛从左到右排列着四个代表美德的雕像,分别象征仁慈、思想、学识和智慧。全盛时期,图书馆墙上的壁龛里有1.2万卷藏书,墙壁里层和外层相隔 1米,可保书籍不受温度和潮湿影响。如今,图书馆只留下一面正墙。
卡帕多西亚,登热气球俯瞰精灵世界
在土耳其的心脏地带,有一片神奇之地:卡帕多西亚(cappadocia)。距今300万年前的火山喷发,使得内夫谢希尔周围的高原被火山灰和玄武岩覆盖。大自然这个惯于涂抹和勾勒的雕塑家,以此为素材,辅以风化侵蚀和雨水冲刷,创造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如月球般荒凉诡异的地貌。连绵数公里奇形怪状的岩层、岩石和岩洞,特别是那些状似蘑菇和烟囱样子的岩石,让人恍惚置身精灵国度。日出时分,随热气球升空,俯瞰回望这个梦幻般的世界,是此次土耳其之行最让我期待的画面。
清晨五点,万籁俱寂。我睡眼惺忪地被接到卡帕多西亚热气球公司等待出发,即便有接二连三的热气球事故在前,但和我一样“勇敢”的人还是很多。
被载到升空场地后,我还是吓了一跳,眼前正在充气的热气球巨大得完全超出了想象!即将“同篮”的姑娘们都忍不住惊呼“好大一颗”!教练丹尼斯开始给空气加温,并指导我们练习着陆时的屈膝下蹲动作。上升了,我感受到了风的抚摸。时间停止,世界安静,只有通过加热时偶尔簌簌飘落的灰粒和地面上渐渐缩成小点的人群,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漂浮在空中。太阳穿过云层展露笑颜,光芒涌入,脚下的岩石地貌在每一种不同光线的映照下,呈现不同的脸孔。上升变成了一种愉悦的空无所依,像是没了重力,漂浮在异域之上,只管欣赏,观看,凝视。降落也缓慢到难以觉察,篮子稳稳落在定点的拖车上,之前练习的屈膝动作变得多余,工作人员摆好香槟、鲜花和点心,击掌欢庆勇敢者归来。
伊斯坦布尔,神秘幽巷是乐趣所在
逆时针自驾环行一圈后,我又回到了伊斯坦布尔。在帕慕克笔下,呼愁是伊斯坦布尔的大街小巷、废墟、行人,是所有被损坏、破旧、风光不再的一切,是帝国斜阳的忧伤。深沉的呼愁像薄膜一样,覆盖整个城市的居民与景观。
我在傍晚时分抵达伊斯坦布尔,初到时听到的来自于每一个塔尖的长长尾音,又开始在城市上空互相缠绕。地面上的男人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一排铜质的水龙头前,坐下,洗脚,再进到一个铺好地毯的空房间,例行祷告。他们面向墙壁跪成一排,打开手掌放在耳畔,闭上双眼,听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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