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解玺璋对梁启超备受后人诟病的“善变”也进行了辩护。“他追随康有为,后来发现康有为的很多思想他无法接受,于是反对自己的老师,与孙中山走得很近,再后来他又觉得孙中山的思路不对,他又往回走。他搅在这些人事关系当中,被扣上背叛老师、背叛朋友的帽子,让人觉得他很善变——欺师灭祖,两面三刀。其实,梁启超的思想发生变化是跟他的视野不断开阔、阅读不断深入息息相关的。他的变,是他的思想在进步。以今天的话讲,是与时俱进。
他跟康有为最大的不同是:只要是康有为认定的,不管环境怎么变化,他都会坚定不移,或者说固执己见;梁启超则会根据时代的变化发展调整自己的思想。他的变有两个基础:“一是自己的进步,一是时代的变化。所以他总说自己是用‘今日之我反对昨日之我’。”
对话解玺璋:
“现在的我们都太重知识而轻精神了”
广州日报:有人认为梁启超有极热烈的政治思想、极纵横的政治理论,却没有一点政治办法,尤其没有政治家的魄力。您认可吗?
解玺璋:梁启超是一位思想家、教育家,要他实际操作,那是为难他。这跟他的性格有关,也跟他的个人经历有关。他不是从基层一步步做上来,所以他没有实际经验,能说得头头是道,却没有执行力。这不用为他讳言。
广州日报:今天我们从梁启超身上最需借鉴些什么?
解玺璋:他的新民思想我们以前研究得很不够。我们一直讲改造国民性,但怎么改造?鲁迅的思想中是破坏多,建设少,他没有提出来我们的国民性应该是什么样的。后来柏杨写《丑陋的中国人》,也只是把中国人骂了一通了事。其实,新的中国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梁启超在他们之前就已经做了具体的描述。而且他认为先有新的国家还是先有新的民众,是一个辩证的互动关系,不是我们先塑造好了新的民众,再期待有新的国家,也不是有新的国家,再塑造新的民众。我们现在特别强调孩子的能力,从小就都拼命抓起,但抓了些什么?不输在起跑线上究竟是要赢得什么?现在的我们都太重知识而轻精神了,而梁启超从不忽视对孩子知识的培养,也从不忽视精神方面的造就,所以才会有“一门三院士”的佳话。
读年谱读出新的传记结构
广州日报:刘再复说您的笔法与梁启超极为相似,您觉得自己的个性特点中有没有跟梁启超共通的地方?
解玺璋:我觉得这可能跟我长期做报纸、写评论有关系,就是一种“新闻体”,跟学术的表达确实不一样。学术要求很规范,但读起来会觉得刻板,我们在报纸上写文章,得考虑读者的接受度,强调阅读快感。
广州日报:是什么催生您采用结体方式写作《梁启超传》的?写作过程中是否感到难?
解玺璋:写作该书时,一下笔就碰到了结构问题。传记的写法一般都是从人物的出生写到去世,以时间为线索贯穿起来的。我不是专业做历史的,再怎么努力恐怕也做不过学院里的老先生,因此我觉得跟他们得有一些区别。这是我的第一个动机。但结构要怎么变,开始心里并没有谱。后来我反复读《梁启超年谱长编》,一边读一边做笔记,发现近代史上的每一个重要环节都有他的身影,每个重要历史环节的重要人物都跟他发生关系,我就想将他和这些人物一一粘连起来写,也可以把他的一生串下来了。但动笔以后,发现也有很大麻烦,就是很容易重复、交叉;而且有些部分可能找不到合适的联结人物,就把那段历史略过了。因此,我只能尽量在某些章节中让出一些内容,或者在一章中详写,在另一章中简单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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