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编注之事

    不过今人阅读诸如周俞通信这类文字,“比较陌生”的或许更多还在“人物和作品”之外。如一九四三年二月四日俞平伯周作人:“闻太师母违和,未识医药调治见痊愈否,敬以为念。”编者于“太师母”下注云:“即周作人的母亲鲁瑞(1858-1943),1880年与周伯宜成婚,育有周树人(鲁迅)、周作人、周建人三子。1896年周伯宜病逝后,独自持家,把儿子培育成材。后因长子、次子先后在北京供职,遂于1919年冬全家由浙江绍兴移居北京。暇时喜读报章及古今小说自遣。”似无助于读者了解信中所云鲁老太太“违和”情形如何。不如另引周作人《先母行述》的话:“今年二月因肺炎转而为心脏衰弱,势甚危殆。以笹间医师之力,始转危为安。”

    又如一九二八年十月一日周作人俞平伯:“说及佩弦,因想起一件事:前到西三条,家嫂属见佩弦时转告,便中到那边去坐坐,盖她亦颇想见本家的人也。我不常见到佩弦,请你去清华时代达一声为荷。”一九三一年六月四日周作人俞平伯:“见玄公时祈代达,家嫂请其入城时往西三条一谈,并云可铭已作古:不另笺矣。”编者于前一信“家嫂”下注云:“西三条,即1923年8月鲁迅被迫迁出八道湾寓所后,在阜成门内西三条胡同买下的住房。家嫂,即指鲁迅依母命于1906年与之结婚的朱安(1878-1947)女士。”似无助于读者了解朱安何以一再要朱自清(佩弦、玄公)去看她。可以另引朱自清之弟朱国华《难以忘怀的往事》所说:“我家原是绍兴人氏,母亲周姓,与鲁迅同族。周、朱两姓门户相当,常有联姻,均为当地大族,鲁迅的原配夫人朱安也是我家的远亲。”周作人这两封信是有关朱安难得的材料,从中可以体会她何其孤独寂寞,实在太可怜了。

    我觉得《通信集》注释最有价值的,是“在本通信集中,伏园、万羽、孙公、伏公、伏老等称谓兼而用之”、“在本通信集中,绍原、原、江公、江次长、准礼部次长江、江二先生、江二公等称谓兼而用之”这类提示,以及书末附录的“人名索引”,因为的确对读者有所帮助。

    说来一本书里的疑难问题,读者无妨自行在书外解决。看书时,另外翻翻辞典、百科全书,查查Google、百度,是很正常的事。我读《通信集》注释这类文字,所想知道的是自己不知道,一时又没处去查找的东西。正如友人谢其章所说,作注,不光释易,还得解难。如一九三四年三月十五日俞平伯周作人:“星期日殆可一晤于东兴之楼乎。”编者注云:“1934年3月18日,星期日的中午,李健吾在东兴楼宴客,俞平伯等应邀出席。周作人因身体不适,未能赴宴。”当系根据周作人一九三四年三月十八日日记:“午李健吾君招饮东兴楼,辞未赴。”但是关于“东兴楼”似乎也该解说一下,虽然这在网上还能查到。另有网上查不到的,如一九二六年六月八日俞平伯周作人:“拟于明日(星期三)下午七时半后邀您在崇内大街德国饭店吃饭,顺便一谈。”“德国饭店”,邓云乡著《鲁迅与北京乡土》称之为“最高级的饭店”,又说:“这家饭店,在崇文门里,房子仍在,还是老样子。”可惜语焉不详。我想了解它的历史、规模、菜肴特色,以及原址究竟何在。又如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日俞平伯周作人:“今午在船板胡同福来午饭殊佳。于戊辰新年,拟邀您一往如何?”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二日周作人俞平伯:“乘邀吃福来,寒假中随时可去,但恐旧新年要修炉灶,须停几天耳,请由兄酌定通知我可也。”这家叫“福来”的饭馆可是一点信息也找不着,就更希望能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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