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倒人类自大的又一颗子弹

    政治并非人类的专利,政治这种被认为是人类文明独占的东西,在黑猩猩的社会组织中先于人类产生了,他们政治的根比人类更古老。

  人类的无知与自大是成正比的,所以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科学史上的每一个里程碑都会成为击倒人类自大的一颗子弹,这是弗洛伊德提出的 “弗式革命”。他认为这种“革命”在历史上有3 次:第一次是哥白尼、伽利略和牛顿用他们的理论将人类逐出了宇宙中心,我们不再是上帝选中的上等子民;第二次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人类甚至不是上帝特创的高贵物种,只是进化树枝上的一个偶然枝丫;第三次就是他自己的理论。当我们认为所有的行为都在人的意识控制之下的时候,弗洛伊德提出了“无意识”的存在。科学认识的不断发展,已经让人类的自大难以容身,最后人们只能将人类社会的辉煌文明当作这一情绪的避难所。
  人类的认知不可能停滞,这就意味着“弗式革命”不会终结。1982 年,荷兰著名动物学家、生态学家、动物行为学教授弗朗斯·德瓦尔出版了《黑猩猩的政治》,这本书的观点成为击倒人类自大的又一颗子弹。
  1975 至1979 年间,德瓦尔对荷兰阿纳姆公园内的一群黑猩猩进行了研究。这群黑猩猩不是被关在公园的铁栅栏后,也不是处于原始森林中的完全自然状态下,而是被圈养在一个处于半自然状态的孤岛上,除了少数的其他生物,这里没有天敌,没有其他同类群体,更没有人类的干预。这群黑猩猩生活舒适,衣食无忧,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从事各类社会活动。作者在几十米远的地方和高塔上,对它们进行了不间断的长期观察,最后写成了这本《黑猩猩的政治》。
  初读这本书,很多读者往往会认为它是用黑猩猩的行为来反映人类现实政治。这是因为读者不自觉地将政治理解为人类的专利。
  正是为了打破这种先入为主的偏见,作者选取了美国行为主义政治学的创始人之一哈罗德·拉斯韦尔的著名定义——政治是决定谁在何时如何获得什么的社会过程,并以此作为分析黑猩猩行为的标准。这一定义并没有将人类社会作为前提,符合作者的分析需求。
  该书的结论很直白:“黑猩猩也在从事政治”。黑猩猩的政治行为不是一种拟人化的描述,更不是与人类政治行为的简单类比。作者进一步认为,政治并非人类的专利,政治这种被认为是人类文明独占的东西,在黑猩猩的社会组织中先于人类产生了,用作者的话说:“政治的根比人类更古老”!这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掀掉了人类的“遮羞布”,继达尔文进化论之后再一次拉近了我们和动物的距离。
  德瓦尔做这项研究并非突发奇想。在他之前,诸多动物行为学家已经做了很多研究。马克思认为人与动物本质区别在于人会制造和利用工具,但这已经被著名的动物行为学家珍妮·古道尔女士推翻。她的研究指出,劳动在人进化中具有重要作用,但制造工具已经不再是人与动物的标志性区别。她同时发现,感情生活在黑猩猩社会同样存在,从而打破了我们对感情的垄断。随后,著名动物学家艾伦和加特丽丝夫妇的试验证明,黑猩猩可以使用语言符号进行交流。尽管如此,这些研究结果还是不能让我们服气。
  “我们来自动物” ——这一结论经过100 年才最终被普遍接受,而我们的形态和文明和动物区别很小,这样的说法还是爆炸性的,一时难以被承认。虽然不断有人推翻所谓的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科学家还是提出各种证据来显示我们和动物的距离。
  在这种背景之下,德瓦尔的观察则向着一个更为核心的问题——黑猩猩的社会组织。他的结论在本质上消除了人类与动物的鸿沟,这不仅仅是动物行为学上的一个重要成果,更是人类科学史上的一个重要事件。
  德瓦尔的结论可信吗?很多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反对意见之一就是他观察的对象处于半自然状态。但是这样的意见并不能否定作者的观点。比如,在《物种起源》中,达尔文推导出进化论原理完全是通过一个人工试验,而不是大家想象的对自然环境中物种的研究。如何让人们信服和接受他在该书中的惊人结论呢?德瓦尔创造性地将历史编纂的方法引入到了他的观察中,采用了日志的方式对黑猩猩的行为进行了连续完整的记录,把不论是一般情形还是特殊事件都一一呈现在读者面前。你看到的是一系列真实有趣的故事,而不是像之前的动物行为研究著作那样,一大堆统计数据,一些平均值和或然性的结论。这些故事一步步揭露出黑猩猩社会组织中很多重要的现象:如黑猩猩在争夺领导位置中所表现出来的权力意志;在权力斗争中所采取的各种手段,结盟、离间、威胁、收买、隔离、惩罚等等;还有黑猩猩的自我意识,乱伦禁忌,审美意识以及同态复仇、互惠互利等社会准则。从作者长期而细致的观察记录中我们不难看到,人类的各种政治意识和行为在黑猩猩身上是如此的明显,尤其是在统治权力的更替上, 我们有的它们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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