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工具、用语言交流、拉帮结派、搬弄是非……,这些我们一度以为只有人类才会做的事,其实黑猩猩都会,而它们政治的起源则比人类更古老。
■受访者:弗朗斯·德瓦尔
□采访者:小庄
当年,柏拉图对人下了“没有毛的、用两只脚走路的动物”这样一个定义,第欧根尼就把一只拔了毛的鸡递到他面前,这个举动不仅达到了对柏拉图的羞辱,也给后世无数哲学家带来了困扰——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倾尽一生着力思考人到底与动物有什么不同。在这一问题上,深信“动物无灵魂”的笛卡尔和认为“动物有意识会思考”的休谟可谓两种观点最为著名的代表性人物。看起来,自然科学领域的学者们要心平气和许多,林奈勇敢地将人和类人猿分到了一起,达尔文不仅明确地提出了人和其他动物有着同一祖先,而且还指出在大脑能力方面,两者没有什么本质性的不同。再到晚近,争端又迭起。心理学方面,弗洛伊德学派围绕着本能做起了文章,认为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来自前者的本能受到了压抑,人类学则把重心放在了“文化”两个字上,认为直至最近一百万年来,这种东西才涌现于人类社会,但推翻这些说法的研究证据也一再涌现,分别来自动物行为学、脑神经科学、分子生物学以及其他诸多学科。
弗朗斯·德瓦尔 荷兰著名心理学家、动物学家和生态学家,美国艾默里大学灵长类动物行为学教授。1993年,他当选为荷兰皇家艺术与科学院院士,之后又相继入选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及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2007年,他被美国《时代》周刊选为当今世界具有巨大影响的百位世界文化名人以及目前在世的全球最伟大的十几个科学家之一。
在采访结束前,德瓦尔应本报之邀为他的中国读者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知道自己的几本书正在中国被人阅读,非常高兴。你们很幸运,因为中国是一个拥有很多本土灵长类动物的国度,我希望它们能够在接下去的很长时间内得到很好的保护,有一条建议:如果你们看见了野生灵长类动物,甚至只是在动物园里看到,请坐下来,花点时间去观察它们,只有那些有耐性的人才会发现灵长类动物行为中的秘密……看得越久发现得越多。
1982年,一个叫做弗朗斯·德瓦尔的荷兰人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他的第一本著作《黑猩猩的政治》。这本书基于对阿纳姆动物园中一群圈养黑猩猩所做的长达六年的观察写就,讲述了一个饶有兴味的发生在三只雄性黑猩猩身上的“权力斗争与更迭”的故事,作者用层层推进,乃至有点惊心动魄的情节描写,证明了他逐渐形成并坚信不疑的一个想法——政治的起源,比人类更古老,从而又在社会组织形式上打破了人和动物的界限。
德瓦尔的言说不能说是横空出世,在他之前,利基家族三代人对于早期人类的研究,珍·古道尔、戴安·福茜等人的杰出贡献已为此打下了良好铺垫,但德瓦尔本人却在研究中后期更趋向于从东方同行那里寻找灵感,理由是东方的古老文化从来就没有把人隔绝于自然之外,他在后来的《类人猿和寿司大师》一书中盛赞日本学者的工作,同时以详尽的解说表明了如下观点:人类所有的先进之处不过在于改进动物中已经存在的系统,换言之,我们不曾创建过任何足以使自身独特到与动物脱节的系统。该书书名来自于“类人猿社会的行为传递有如人类学徒仔细观察寿司大师工作技巧的学习过程”。现年61岁的他著述颇丰,已出版了9本通俗读物,包括今年4月才上市的《移情时代》,无论就文笔、结构还是思想性而言,他的写作都有相当耐人寻味之处,用“好看”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猩猩的政治》一书成为了动物生态行为学方面有史以来最成功的科普畅销书。2007年,原出版社为它推出了一个25周年纪念版,其中增补了一些照片以及加进了几位主要人物的“后继身世”,包括故事中的两位主角合力将第三位主角干掉的事实,这残酷“注脚”在某种意义上更为此书增添了一份强烈的戏剧效果和悲情色彩。
最近,《出版商务周报》通过Email采访了远在美国亚特兰大耶克斯灵长类研究中心的德瓦尔教授,在通信中,这位被《时代》评为当代百位最有影响人物之一的长者表现的是那么风趣、和善且善解人意……
《出版商务周报》:你曾经和利基家族或者珍·古道尔有过接触吗?我们知道他们做了不少野外工作,而你采取的似乎是另外一种方式——在实验室里,所以,很有可能,在关于动物研究的某些方面你和他们的观点有所不同,对吗?从你的角度来讲,最大的区别所在是什么?
德瓦尔:我知道几乎所有的这种野外研究,也去那些研究基地访问过,诸如西田康成(他和珍·古道尔差不多同一时间开始)的工作场所,他们的工作都非常重要。说到我自己,其实也不是真正地“在实验室中”,因为大部分时间得围着生活有大群黑猩猩的圈来转。当然,这个场所是封闭、有约束的,但我们大部分的工作内容集中于观察它们的自发行为,因此称其为“实验室”并不确切,应该说介于野外和实验室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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