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英汉词典》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中国人编纂的第一部中型英汉双语工具书,出版三十余年来,历经四次全面修订,累计发行量超过一千二百万册,成为当代中国极具影响力的英汉词典。上海译文出版社最新修订的《新英汉词典》(第四版),不仅秉承一贯收词量大的传统,更强化了辅助学习功能。曾经参与第一版编写的复旦大学教授陆谷孙就如何认识《新英汉词典》(第四版)的四大特色,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周报:《新英汉词典》出版至今三十余载,这次全面修订,最大的特色是什么?
陆谷孙:词典就像人,特别是如果你曾亲自参加了编写。白头媳妇,屡换翁姑,食性难谙,旧嫌易隙。《新英汉》从编纂之初的1970年算起,几乎过去了四十个春秋,也可算个“白头”了,再不烹出点新东西来,“翁姑”或读者们,怕是要不依了。因此,这次修订特别增加了六百余条的同义和近义词的辨异或辨用说明。记得当年编写第一版时,江希和先生就奔走呼号要辨异,然人时两绌,终未遂愿,即所谓“蹇思不释”也,也就是说复杂的问题虽常想到,但未必就能一举解决。现在第四版出版,辨异内容得以酌量纳入。其实,词典辨异,对于历史上兼收日耳曼和罗曼两大语族词汇因而丰产同义和近义词的英语来说,不但必要,而且实用。从源头以及依据惯用的不同修饰对象辨别一下,辅以范例,既有利于词的成串记忆,又能在共性基础上深识个性,对于学用英语词汇,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周报:现在很多人多以查得率判别一部词典的优劣,第四版《新英汉词典》在增加新词方面是否也会与时俱进?
陆谷孙:以查得率判别一部词典的优劣,无可非议。试想,人查词典求解,十九不得,对书何来信心?而监察、记录、判断、积累新词正是第四版主事者高永伟君的长项之一。因此,关系到电脑和手机、经营管理、生活方式或穿着时尚等各方面的词语,收录不少。当然,评价词典品质还有很多别的指标,譬如对词语的语法功能的判断等,第四版也作了相当的探究,并有相应反映。像mobisode(手机连续剧的一集)这样的词,韦氏新词表上前不久刚见过,也收录了。
周报:除了增加新词,第四版《新英汉词典》在词目释文的勘正方面做了哪些工作?
陆谷孙:此次主事者对百科词目释文的勘正,尤其注意与标准化、规范化接轨,时而与各科专家当面讨论,而不像前面几版多有依赖先期出版的各科专业词典的命名。自words和facts同入一书的传统开启,对百科条目(尤其是其中新近出现者)的准确定名,即成编纂者重大关注点之一。曾记第一版编写之时,为一假设新基本粒子“graviton”的定名,“重力子”抑或“重子”,请出物理系数位老友讨论折冲良久,最后仍难达共识,可见辨择之难。第四版在这方面所作努力,特别精细。在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今天,英汉词典能在术语标准化方面增美,尤是胜场。
周报:翻开第四版《新英汉词典》,可以看到所有本来作为“腹笥”,“埋藏”于主词目下的复合“内词条”已全数拉出单列,这与原先“埋藏”式做法不同,目的何在?
陆谷孙:原先“埋藏”式做法,主要是沿袭《简明牛津词典》的“极简主义”体例,通篇接排,缭乱眼目,实不利于非本族语读者查阅使用,而“埋藏”式复合词自身倘若用法活跃,更衍生出一个或几个派生词的,如实写照,又必生骈拇枝指之弊。新版由内及外的排列法,除收醒目之效外,更可为在两个或两个以上单词复合之后,继续派生,甚至进一步配例,提供足够的空间。尤为重要的是,不论能指还是所指,复合词的词格地位与单词无异,以前“埋藏式”的做法,有意无意会使读者怀疑,此类复合词是否仅有次要地位。
最后想要说一下例证问题,鄙人曾不揣卑陋,向高永伟老弟和修订班子提议,剧改《新英汉》兼顾解疑释惑(即所谓reception)以及指导学用(即所谓production)的主旨。我意今日坊间英汉双解学习型词典汗牛充栋,编者多为英语国家人,且有巨型语料库作后援,因此我们倘以例证与人争胜,无异伏鸡搏狸,倒不如大增词条和义项数,毕功于解疑释惑,做出自己的特色。但修订组并未采纳鄙见,理由是《新英汉》已累计售出千万册,品牌既成,主旨如此大倾,变双鹄为一的,多有失当。从蓄势连贯营销角度论,修订组的决定也许是对的。配例的目的,在我看来,无非是征义(兼指实证释文并交代释文未尽之意)和频见常规用法、精彩用法示范;如若能引出自以为贴切的汉译,我个人以为不妨也可设例,即便从英语看此例可能是冗例。但我们编的是英汉词典,不是约翰逊博士或默利博士那样的早期英语词典或引语词典,例证必须把读者的注意力集中吸引到主词上来,避免引入新的难点或趣味点,字数也因此必须严格控制。以上思考可能有助于读者盱衡《新英汉》第四版例证的必要性、典型性和致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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