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香草吗》
[韩]金河仁著
南海出版社公司出版
自从《菊花香》登陆中国内地,金河仁的名字便在少男少女的心头蓬勃盛开,带着独有的幽幽香气。金河仁爱菊花的香,水仙花的香,香草的香……在倾心之时,把香气和爱情结合起来,把超然的爱视为爱情的终极,在金河仁的意念中,世界上有一种爱情,它可以让人舍生忘死。
玄宰就是带着这样的爱情信念,走向了海的深处。玄宰本来是个生命昂扬的年轻男人,他对CUSTOM的热爱其实就是他对生命的热爱。不错,他失去过初恋的女友,可是,他并没有心死,心死的人不会有激情热爱什么。那么,这么一个热爱生命、头脑清晰的人,就为替一个叫知秀的女孩快递十三样东西,而莫名地坠入爱河,莫名地陪她去死。这太超乎正常人的想像,因为,作为两个从未谋面的独立个体,他们之间共有的东西脆弱得不堪一击,承受不了一起赴死这样神圣而凛然的事件的重压。
荒诞的爱情在金仁河的笔下顺流而下,轻薄的荒诞。经不起推敲的故事情节罗列其内,是的,书中有爱,有死,而且是不止一次的死,当然,还有谋杀,飙车,各种现代时髦的元素都具备了,并且囊括了东方的所谓浪漫与西方好莱坞的叙述模式。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它惟独缺乏了一种让人感动的力量,这本书甚至不能让人为两次三人的死亡流一滴泪。
可它到底还是畅销了,在近两年在中国形成的“菊花香文化圈”势力范围内招摇,吸引了无数追梦少年的目光。是小说书写的内在要求变化了,还是阅读者的欣赏水准出问题了?它的风靡总得有它风靡的理由。也许,是这个世界的感情太不纯粹,因而需要虚无缥缈的感情来弥补;也许,人们在潜意识里,也是渴望着那么一个人,和自己一起抛弃尘世;也许,生之艰涩让人愈来愈追求感官和思维的简单。可是,这些都不是斩钉截铁的理由。斩钉截铁的理由应该是它契合了人们对爱情的古老想像:世事更迭,就那么个人,伴着自己,做“天南地北双飞客”。玄宰不正是在飞翔中与知秀达到生命的终结点了么?
完美的情感不可能在此世存活,它注定是脆弱的,如同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玄宰的第一个女孩的生命;它只能以终结来完成绚丽的使命,同时告慰放大的想像;爱情的尽头是海子的青海湖,人们只能在那里熄灭燃烧的身体和燃烧的心;它也是弗吉尼亚·沃尔芙皈依的那条河流,随着石头坠落的,是日益沦落的尘世之情。都是水,玄宰的大海是咆哮的水,在喧嚣和速度的双重奏下,死亡便隆重了,浓烈了,这样反衬,是为了给飘渺的爱情添加几分纯净、凝重和肃杀之气,进而从形式上完成对沦落不归者的无言救赎。
离去不可避免,但很多人却无法逃避向爱之意。所以,《你爱香草吗》切中了读者诸君的暗中心事:残缺世界里,惟有爱可以让人体味或升华或浮华的快乐。所以,这本情节简单、构思平平的书也就具有了挽歌和赞美诗的双重意味。而挽歌往往具备撼动人心的奇崛力量,因为它不可遏制地勾起了人们对幸福欲望的不息追索。正如本雅名在《普鲁斯特的意象》中所言:这是一种双重的幸福欲望,即幸福的辩证法:兼具赞美诗和挽歌的形式。一者是前所未闻、绝无仅有的极乐顶点;另一者则是对原初幸福的永恒重复与修正。
玄宰和知秀一起飞升之前,早已体验过心动的幸福和失去的痛楚,他们辗转于往日之光,因为未来,也是得不到实现的过去的枝柯。他们共有着前路苍茫、后无退路的那种感觉,所以,尽管各怀心思,两个人还是选择了殊途同归的向死之路。
里尔克的《豹》中的意境似乎可以很恰当地阐释那种欲望之中的绝望爱情:
他的目光被那走不尽的栏杆
缠得这般疲倦,什么也不能收留。
只有千条的铁栏杆,
千条的铁栏杆后便没有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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