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我就十分走运。大多数珍本书商都要求有大量的库存,因此手中多数的书都价格低廉,可我发现——这叫我十分惊讶——我擅长于经销价格昂贵的书。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总能看出,一本身价高达数百甚至上千英镑的书依然被价值低估。这全是一个寻找证明它有增值空间证据的问题。多年来,这个本领赐予我机遇,得以经手了一长串伟大的书。
在生意中,我集中精力于购买一些我真正熟悉,并且我曾经讲授过的现代作家们的珍本著作,比如:亨利·詹姆斯、康拉德、T.S.艾略特、乔伊斯、劳伦斯、海明威、伍尔夫、贝克特等。差不多每一年,我都会出版一份待售图书目录,里面收录大约一百来件好东西,其中的大多数最后都会顺利售出,虽然比你预想的要慢不少。
这是一个宜人的世界,里面充斥着三教九流、各式各样的人,只因为都酷好藏书而走到一起。因为没有哪样东西能像书一样叫人放心、可靠。我指的并不是物质层面,而是从情感角度这么说的,尽管书籍多半要比人类更能经受时间的考验。书籍是人类的良伴,它们能蓬荜生辉:它们是人生阅历的注解。它们能抚慰心灵,因为它们是如此的沉稳,从不改变,不像人那样变动不居。初读一本书,会叫人满足或失望,叫人惊喜或恼怒,叫人潸然泪下或放声大笑。但无论如何,书中世界发生的一切都是无可改变的:小内尔总会逝去,詹姆斯·邦德会继续打败邪恶势力,温尼·普还会把小爪子伸向蜂蜜罐。
随着你的长大,你阅读的乐趣会日益被重读的兴趣所代替。我们仿佛又变成了孩子,会因为熟悉的东西反复出现而欣喜。然而,依我这个一辈子与书打交道的人来看,最令我着迷的是,即便是最著名的书,如果稍有闪失,它也会面目全非。作者们会抑制不住地反复修改,永远也无法确定自己的那本书已经成型。编辑和出版商们,甚至是作家的朋友,常常能对最后的成品施加无法估量的影响。因此,出版一本书,通常是各方面心血的共同结果,只不过署名只有作者一个而已。每本书自有自己的身世故事,研究它们的前世今生通常给人以感慨和启迪。
世界上的书籍出版总量令人咋舌——仅英国每年就出版11万册——而且其中的多数很快,而且是势所必然地被人遗忘。但是也有非常、非常少的文学作品会成为人们挚爱、颂赞的珍品,影响着其他作家,被大中小学选为教材,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出版。因为许多这样的书最初出版时印数都很少,所以书籍收藏家们都会费尽心机地搜寻初版本,为品相一流的本子大打出手。一旦有绝世孤本出现,如果品相上佳,或者有作者的签名或批阅文字,那价格会立刻飙升。
《托尔金的袍子》追踪了20部举足轻重的现代书籍的问世历程,它们每一本都受到收藏家们的追捧。于是,从这个角度看,一本书的历史就与一群珍本书商的从业经历交错结合成为了一体。因为我们每一位满怀喜悦与幸运经手过珍本书的人,都有自己的掌故要讲:一本珍本书来自何方,其中所包含的点滴故事,以及最后又去向哪里等等。当然,还有交易的价码——这通常也是大家迫不及待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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