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他们写给父亲的文字(二)

    “他的胡髭那么黑,好像用眉笔画过似的。”

    “劳伦斯,时间晚了。”

    “好吧好吧,晚了晚了。我们再不能看见他了。”

    “我不许你用这样的语气和母亲讲话。”

    “你为什么让他们合上盖子?不然我们整个上午都可以看到他。”

    “去睡去!”

    “上帝会罚你,上帝罚你!你这个女巫!”他尖叫起来。

    整个晚上他听见母亲在厨房里,哭了又吃,吃了又哭。

    在墙上悬挂的所有家族先人的照片里,这是一张最大的彩色照片。

    他父亲着一身英式西服,所有的英式沉默都被织进了这身西服的纹理。一条酒红的领带,打的领结如同一个滴水怪兽。翻领上别着一枚加拿大军团勋章,比珠宝首饰更黯淡无光。长了双下巴的脸带着维多利亚时期的理性与体面,然而褐色的眼睛却太过柔和,太过集中的注视,嘴唇稍嫌饱满,带着闪米特人的特质,无端受了伤似的。

    浓密鲜明的黑胡髭长在敏感的嘴唇上,看起来像个可疑的受托人。

    他临终前吐的鲜血已经看不见了,但是当布里弗曼仔细观察这帧肖像时,还是看到了脸颊上形成的隐隐血痕。

    他是布里弗曼个人宗教信仰中的王子,双重天性,独断专行。他是被迫害的兄弟,几乎是个诗人,是机械玩具中的无辜者,一个叹气的法官,只是聆听,不去判决。

    同时他也高举他的权威,以神授的权力为武装,对一切弱者、犯忌者、不具备布里弗曼家族气质者施以强力,毫不姑息。

    在布里弗曼向父亲致敬的同时,他很想知道父亲仅仅只是聆听,还是只在法令上盖上他的印章。

    如今父亲已遁入这幅金色相框,父亲的神情也如同其他先人的肖像一样遥远。他的服饰已开始变得过时,如同戏服一样。他可以安息了。布里弗曼已经传承下他关心的一切事物。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布里弗曼拆开了父亲在正式场合佩戴的蝴蝶领结,在里面缝进了一句话,然后将蝴蝶领结埋在花园里栅栏旁的雪堆下,邻居在夏日里种的铃兰花怒放之处。

                                                          ——摘自《至爱游戏
                                                              刘衎衎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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