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再坏都是男人的老师

    “唉,我可怜的谢里……你失去了你那老而无用的情妇,我失去了我那制造丑闻的小情人,这意味着我们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这么想多滑稽呀……”

    因为爱写这种无灵魂、无道德的人物,科莱特备受批评。她的演员生涯里就充满了出格的、挑战既有观念的举动,她将这个世界对戏子的所有偏见都揽到自己的头上:他们都是一群自恋、无伦、逢场作戏的行家。在音乐厅里,科莱特曾半裸出镜,衣不蔽体。她演过吉卜赛女郎,演过男人的小情人,演过一只猫;她身缠一条破烂的羚羊皮腰带演过农牧神;她演过一个埃及木乃伊,戴着镶金缀玉的两块蚌形乳罩从死者的世界重返人间;1907年,34岁的她袒露左乳出演《肉体》一剧,一时路人皆知。她活到81岁,在人生的晚期,每当她得到什么官方的荣誉,总会有一批老前辈起来愤怒地反对。
    即使科莱特的情人德莫尼侯爵,一个同性恋、异装癖兼多年的毒瘾患者,都看不过这一点。1906年,他对科莱特的第一任丈夫、文学批评家威利说:“科莱特是个没有道德情感的任性孩子。”科莱特闻言,不怒反笑:“我很惊讶呀,”她跟威利说,“米茜(德莫尼侯爵的爱称)居然会写出‘道德情感’这样的词。”
    《谢里宝贝》可能赢得过像纪德一样的批评家的称赞,但在多数人眼里,它只是一本粗俗的、非道德的、伦理倒错的书,几乎没有一个让人怜惜的人物,就连埃德梅,也不过是她自己的幻想的牺牲品。不过,“谢里宝贝”还是有一点值得称道的地方,那就是,当他重返蕾雅的怀抱,发现两人将难以维持原先的关系时,他暂时放弃了病态的自恋人格,设法安慰这个堕落的女人。作为回报,蕾雅说了几句告别之言,倒也有一点“汉子”的味道:

    “你离开我太晚了,我的坏婴儿,我太久地把你搂在怀里了,可你现在有个沉重的负担要挑起来了:一个年轻女人,也许是一个孩子……你所欠缺的所有一切责任全是我的错……是呀,是呀,我的英俊小伙儿,多亏了我,现在已经二十五岁的你,还是那么轻飘,那么被宠坏了,又那么阴郁……”

    即使最坏最淫荡的女人,也可以成为男人的良师;两个人分手时,彼此都展现出一些人性的地方。一个要从坏婴儿、从恋爱的奴隶状态解放出来,另一个要摆脱姘妇兼保姆的枷锁,将自己交到流逝时光的手心里。他们不需要回头是岸,他们只需要度过生命的一个异常阶段。
    有点奇特的是,法国文学界保守主义的代表人物、天主教徒弗朗索瓦·莫里亚克,曾经宣布赦免她的“肉欲之罪”。这是因为莫里亚克懂得,科莱特所写的那些耸动的情节,未必不是人性的真实,而一个观察和承认这些真实的女作家,是一位悲观主义者。“这个异教徒和肉欲的造物将我们无可阻挡地引向了上帝。”他说。而科莱特给我们铺设的阶梯,是谢里宝贝这样的人物,一群享乐主义者,一群没有得到任何超越性的拯救的男人和女人。即使我们会把目光从科莱特的书上挪开,转向上帝,厌恶和困惑仍然会出卖我们的内心,相反,从上帝转向科莱特的过程,反倒会让我们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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