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流泪

    卡波蒂的一生,不算多也不算少,整整60个春秋(1924年-1984年)。但是,他却只留下三四部不怎么长的长篇小说,以及约20个短篇小说。和另一些美国作家如厄普代克、菲利普·罗斯、乔伊斯·卡罗尔·欧茨等人一比,只能说是少得可怜。不过,我们可以庆幸的是,这不多的作品中,绝大部分都是精品,都带上了卡波蒂独特的印记,这是我最近重读《卡波蒂短篇小说全集》一书时再次印证的一个事实。

    卡波蒂,是那种“风格化作家”:不同的篇章之间,总有什么东西是一脉相承的。字里行间,永远有一股子喜乐,但转眼间美丽就要陨落,常情就要迸裂。而促使这种危情发生,或许不过一根稻草的重压。卡波蒂最出彩的,是他的女角。这些女角,都是“圣母”一类的人物:希冀能普照众生,最后却常让人觉得在笑着流泪。最典型的,莫过于短篇小说《过生日的小孩》中那个小姑娘博比特“小姐”以及中篇小说《蒂凡尼的早餐》中鼎鼎大名的霍莉·戈莱特利小姐。“圣母”的世界,充斥着恶毒愤恨——仿佛恶毒的诞生,完全只因圣洁的存在太过明亮,非得调和一下不可;仿佛这圣洁,才是最大的恶——这是我认为卡波蒂所揭示的最残酷的真相。

    允许我牵强附会地说一句,这些女角,恐怕都是卡波蒂自身的映照:卡波蒂的一生,何尝不想普照众生,何尝不又恶毒又脆弱,到最后何尝不是笑着流泪,只顾沉迷于华丽然而颓败的生活中,终究是江郎才尽了。

    一般提到全集什么的,我们总觉得收录了作者早中晚三个阶段的所有作品,这部《卡波蒂短篇小说全集》里的作品,大部分都写于卡波蒂早年的时光——后来,他是嫌短篇小说没啥意思——但我读这些短篇小说,时常赞叹其观察之精细,叙事之流畅,譬喻之巧妙。如果只能举一个例子,我会举《无头鹰》开头那段对七月城市的描写。

    卡波蒂曾对《巴黎评论》的采访者说:“据我所知,多写是唯一的利器。写作具有关于透视、影调的诸般法则,就像绘画或音乐一样。如果你生而知之,那很好。如果不是,那就要学习这些知识。然后将它们以适合你自己的法则重新编排。即便是我们那位最傲慢的乔伊斯,也是个超级工匠;他之所以能写《尤利西斯》,是因为他能写《都柏林人》。”是的,卡波蒂之所以能写出《蒂凡尼的早餐》《凶杀》一类的作品,是因为他先写了这些短篇小说啊。但是,卡波蒂即使如其所说写了很多,但收获的,却是不多的硕果,如何不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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