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国家,即便是最帝国主义的,势力遍布全球的,都曾是各种部落,而所有文学杂志,在赢得读者追随之前,都是从一种部落式的概念开始的。那就是,如果屋子外面的人也和我们的口味一致怎么办?那些读者会是谁?我们要告诉他们什么? 你手上的这份刊物,开始于一九七九年剑桥大学两个美国学生的宿舍。他们获得富尔布赖特奖学金到剑桥留学。创始人之一比尔·巴福特,来自洛杉矶,曾是高中橄榄球队队员,另一个创始人乔纳森·莱维,来自耶鲁大学,是个小提琴手。他俩都对现状不满,认为英国的文学创作已经变得有如“帝国”这个概念本身一样陈旧。 巴福特和莱维的目标是撼动既有的文学格局。所以,他们接手了剑桥的一个已有刊物——这所大学拥有百年历史的学生文学杂志《格兰塔》——以平装本季刊的形式重新出版。每一期都有一个主题,第一期的主题就叫做“美国新写作”,他们认为,其中收入的作者全都可以搅乱英国文坛那张过分整洁的床。 三十四年过去了,《格兰塔》的目标依然是:让读者免于沉闷;成为英国文化的先锋;用有力、独特、原创的故事来展现。三十多年来,我们干得不坏。伊恩·麦克尤恩、萨尔曼·拉什迪和扎蒂·史密斯都是从《格兰塔》起步的。保罗·奥斯特同样如此。 我们相信,《格兰塔》中文版第一辑,将是用各种形式讲述一个精彩故事的绝妙范例。大卫·米切尔是极为现代的作家,《一月出生的人》中的句子,闪耀出近乎怪诞的智慧之光。类似的技术光芒随后也将在哈里.孔兹鲁的《莉拉.exe》中闪现。那是一个短篇小说,也是一个数据文件。 这一辑中有些作者的作品可能显得传统,但他们都以各自的风格直率地讲故事。珍妮特·温特森讲述了古老的猎户座与宙斯的故事,让我们回到古希腊神话,仿佛是在一个酒吧中听她讲一个长长的奇谈。石黑一雄在《美食家》中的叙述如丝绸般流畅,到最后读者才会逐渐领悟到叙述者的不可靠。 怎样讲述故事,不仅仅是一个美学问题。它也是一个与哲学有关的问题,而在这一辑的许多故事里,这还是个与家园有关的问题。你的心在哪里?你忠于谁?答案并不总是直白无疑的。在《布拉德福德》中,巴基斯坦裔英国作家哈尼夫·库雷西去了英格兰最具有巴基斯坦特色的地方,反思他在那里亲眼所见的残酷现实。《在屋顶上》中,牛津毕业的成功人士杰夫·戴尔描述了在撒切尔夫人时代,他大学毕业后如何远离常规的英国社会,依靠失业救济金生活的经历。 总而言之,这些文章构成了一幅现代英国的风景图。从罗伯特.麦克法兰讲述他夜行于刊布里亚的优美散文,到罗斯·瑞森关于一位足球明星纠结于某个秘密的短篇小说,所有的文字全都是关于这片土地的。麦克法兰的文章表现了乡间所蕴含的神秘;瑞森则揭示了我们为何想控制自然个性的深层原因。 和许多民族国家一样,不列颠也是一个由一些各有独立主张的国家组成的不和谐混合体。在帝国的名义下,它控制的不仅是自身的疆土,还包括其他地方:例如巴巴多斯,那里巨大的甘蔗种植园为英格兰带来庞大的利润。在《血流成糖》中,生于巴巴多斯的作家安德里亚·斯图尔特反思英国对她祖国殖民的遗产,今天她身为一个黑人女性住在英国又意味着什么。 一个家,一个地方,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味,这是本期中的图片专辑《家园》所明确反映的主题。也因为此,有时候你很难说清英国到底是什么:是的,它是黄色的士,是红色巴士,是香肠土豆泥,诸如此类。但它还是很多别的东西。这一期《格兰塔》假设,真正构成英国的是讲述它的那些故事。亲爱的读者,我们在此呈上十八个这样的故事。我希望你享受这次阅读之旅,也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部落。
约翰·弗里曼,《格兰塔》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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