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本笔会会长阿刀田高被称为异色小说之王。这个异色至少有两个要素,一个是顷刻将故事悬念逆转的结尾。另一个是从最寻常的生活发掘出来的惊悚,它是通过巧妙的暗示来呈现。表面上写的全是美妙的事物,背后却是难以预料的残酷。
小说里的角色多数属于日本中产阶级,他们追求生活品位,低调、精致而且实用。对爱情和婚姻的选择也着重于舒适和控制。就像那些出现在情感专栏里的男女,一旦遭遇感情困扰,那就不仅仅是感情问题。当他们谈论爱情时,他们在纠结房子。当他们谈论房子时,他们已经移情别恋。励志对他们是多余的,缺乏智商则很恐怖。
小说以睿智而充实的人性和社会观察组成。几句话就把人物从生活中浮现出来,文笔灵巧、轻盈,像天上纷扬漫舞的雪花。据说这些小说都是从一个巧妙的结局构思出来的,但一切又都顺理成章、思虑周详,毫无生硬之感。虚构这样的小说,相当于策划一个阴谋,要非常精确地安排细节。当然,所有这些全在于阿刀田高善于提炼人物特征,了了数笔,即勾划出人物的某个侧面。而只用几个侧面就能勾勒出故事的走向。
在几篇以自己生活取材的小说里,我们能看到一个略微缺少气魄,但处事旷达世故的人。这个人喜欢干练飒爽的女性,这女性成了他的妻子
却变得凶悍而强硬。而他最终将盛气凌人的她分装在几十个垃圾袋里(《深夜里的厨师》)——当然这里可以看作是小说家把自己的抱怨打包丢掉——虚构的结局当然是为了引入惊悚的趣味。阿刀田高在他自己的小说里有很多侧面,并非每个都阴暗,而是每个都机警。
另一类优雅睿智,性格柔韧的女性,也得到阿刀田高的偏爱。一般她们会作为独立经营小店的女店主在书中出现。《养猫的女人》里的矶木久美子是这类人,她们不是绝世美人,但又有恰到其处的魅力。这一类角色的魅力与其说是聪明,还不如说是危险。
其实阿刀田高笔下的男女类型非常丰富,包罗万象。而且对一些结局比较离奇的小说,他也需要不厌其烦地剖析人物心理。比如小说《散饭寿司》。小说的主人公春子在丈夫出差的时候接到前情人岸本的约会电话。丈夫对她很好,但与岸本比较起来总觉得有点委曲。
岸本是春子全心爱过的男人,她之所以这样犹豫,是因为他们之前也约会过一次,那一次春子穿着红色的套装去见岸本,春子说自己想和岸本一起去美国,没想到岸本竟表示同意。但一当他们说到抛弃家庭,春子的心理却突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转变——有什么东西分崩离析了。春子拒绝了岸本。
但春子不是懦弱而又现实的人。但那次为什么会放弃爱情呢?小说里阿刀田高用超现实的方式(记忆遗传)来解释春子的心理。但小说里一波三折的心理矛盾使人物非常可信,同时也让小说显得柔软多姿。
阿刀田高对美食很有研究,这也给他的作品带来一种独特的内容,就是从味觉上引入惊悚。比如一个人既喜欢吃芦笋又喜欢吃情人的手(《夜晚的芦笋》);如果某天你吃了一个特别美味的炖豆腐(《心之旅程》),恶梦可能也会随之而来。要消除一天劳作后的疲乏和麻木,阿刀田高这些让人心底凉丝丝的小说称得上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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