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图书馆建馆60周年的大家讲坛,请来了马原。
没有到时间,底下就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2点讲座时间刚到,主持人介绍过之后,高大的马原迈了进来。他穿了一件很旧的黄色T恤衫,领子因为洗得多了,都松着卷了起来,蓝色的速干运动短裤,一双塑料拖鞋,还斜跨着一个黑色的小包,就那么坐下来。
说话有点结巴,讲稿密密麻麻写了好几张皱皱巴巴的纸,讲完之后见到记者,他用大手掌抹了抹脸,“刚才太紧张了,很多都没讲到时间就过了。”
采访的时候,马原会盯住你的眼睛,他站起来的时候,呼啦一下像一座山一样横在面前。
马原的新长篇《牛鬼蛇神》出版,是这一年文学界的大事件。早在去年年底,《收获》的主编程永新和编辑叶开就在自己的微博上替马原造势。今年年初,这种对于这部作品的舆论期待更是一轮一轮在圈内掀起小高潮。
大家都想好奇,这位20年前和余华、苏童一拨冒出来的先锋诗人,到底在20年后能写出怎样的小说?
这是马原在20年之后再度以小说家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跟原先照片上不同,他老了,腿上很多疤,而且,他的言谈也变得更直接了,这大约是因为经历过了生死。
上海的水有问题,水多么重要,连水都不干净,怎么可能不生病?
前两年,国内一人物周刊刊登了关于马原的长篇采访,这篇访谈中,马原第一次向公众透露了他的身体状况——他生病了,先是带状疱疹,之后又在胃里查出了东西,中医和西医都这么说。
那个时候马原刚刚结婚,娶了比自己年轻很多的妻子,是一个圈外人,几乎不看马原的小说。
他辞掉了在同济大学的教职工作,去海南治病。为什么去海南呢?马原坐在我的对面,特别坦诚看着,“上海的水有问题,水多么重要,连水都不干净,怎么可能不生病?”
在《牛鬼蛇神》这本书的前言,马原的朋友龙占川这样写他,“08年,马原在上海被初步诊断为胃部肿瘤,经肺穿刺检查是否为恶性肿瘤的过程中,马原逃离医院,拒绝手术并拒绝继续治疗。我劝他听医生的,接受现代文明积极手术,他当时就对我讲了他的理论,肿瘤与身体相依附,你不和他过不去,他会和你相安无事,如果你动他等于一损俱损。”
马原就回到了年轻妻子的家乡海南,每天喝救命的好水,骑自行车健身。四年之后,他写出了《牛鬼蛇神》,这本书是他口述,助理帮忙打出来的。
男人嘛,总要养家。对我来说,写字并不太难
为什么出这本书?马原回答得干脆利落,“为了钱。”
上海的大房子要供,妻子年轻,小孩刚出生,自己还有病,这本书的稿费对他有很大的帮助。
这次来上海,是带着老婆和孩子一路开车回来的,问为什么这么辛苦,他说,“这样省钱。”
这本书定价42元,首印5万册,马原的抽成远高于内行价。文艺出版社原本一向出版国内一线作家的新小说(这几年有余华的《兄弟》,莫言的《蛙》等等),但听到马原的报价马上默默退出了竞争。《牛鬼蛇神》最终被磨铁的“铁葫芦”买下,这个新成立的品牌想做国内一流纯文学作品,急于靠20年之后复出的马原来打响自己的品牌。
就营销的影响和范围来说,马原做到了。他很明白自己之前在文学界的地位,明白这20年后的复出对自己来说是难能可贵的机会。
马原自己说,《牛鬼蛇神》出来的前后,他自己大概接受了100多家媒体的访问,一直到最近仍然有源源不断的约访。他不得不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地辗转签售配合宣传,出版的合同上写好的,这是马原应该要付出的。“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会不会影响到你的身体?”我担心。“没办法,男人嘛,总要养家。而且,对我来说,写字并不太难。”马原说。
第一次看,被彻底打垮,完全懵掉
这部马原说写起来不太难的小说,其实是马原口述而成的。开始创作的时候,他每天和助理待在房间里,背着手踱来踱去,一边说,助理一遍敲打下来,写完之后他看一遍,基本不做修改。
马原从不修改他的小说,从20年前的先锋小说家就是这样。他说他对自己的小说非常满意,20年之后再看,觉得很诧异,当初自己怎么会写出那么天才的东西来。我不知道他这是因为在接受采访才这样说,还是心里真的这么觉得。
这部20多万字的新小说,很多人看后觉得文字粗糙,不像是出自马原的手笔。马原对于种种质疑的声音并不回应,他只说,“时间会给出答案。”
在生病之前,马原在同济大学的中文系当教授,他给学生们讲各种经典的文学作品,系统得看了大量的书。其实他对于文学有自己的标准,而且这个标准还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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