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花木

  有一阵子,发愿想写一本我的《植物记》,于是抽出沈胜衣的《书房花木》置于枕边,每晚一则则看去,每有会心处,忍不住要做“眉批”,边边角角都写遍。比如看《木笔抄书说木兰》长文,知道了紫玉兰在古代叫辛夷,屈原的《九歌》、《九章》等多次提到——原来辛夷就是紫玉兰!老家门前就植有一棵紫玉兰,每年的初春,花事繁盛。这令我惊喜又意外,恨不能立马飞到辛夷花树下合个影。
  有了这一概念,有一天看蒋勋的《新编传说》,里头写到身披香花的屈原:“这瘦削的男子,除了头发上插满了各种香花,连衣襟、衣裾都佩着花,有蘼芜,有芷草,有鲜血一样的杜鹃,有桃花,有柳枝。……辛夷花是悠长的一种香气,好像秋天的江水……”——这个好!说辛夷花像秋天的江水,虽意识流得过于浪漫了,但是玄想一下一江秋水的悠长香气,鼻翼间倒也清芬弥漫。
  《书房花木》每则文后都附有一长串草木书单,注明了出版社和版本。有时作者还会附记几笔他的阅读心得。这“书中书”的编排深得我心!按书索骥,我从旧书网上淘来一堆草木诗书,简记如下:《毛诗品物图考》、《楚辞植物图鉴》、《诗经植物图鉴》、《红楼梦植物图鉴》、《树的一生》、《树》、《佛教的植物》、《历代杜鹃花诗选》、《花与文学》、《草木如诗》……
  在草木植物里浸润久了,情不自禁要仰望树的天空。有一回出差去丹东,在一处植被丰茂的山野间行走,枫树、橡树、栗树、核桃树……丹东秋天,天空湛蓝,那一棵棵在清风、蓝天、苍苔、山石、自由干净的风熏染下长成的斑斓大树,树形优美,枝桠舒展,站在树下看天,恍惚自己也成了树的一部分,美得舍生忘死!
  还有一种树,却像无边的旷野,适合远望,比如橄榄。在西班牙旅行时,乘夜火车从巴塞罗那往格拉纳达,因南部突降大暴雨,深夜下火车,改乘公路大巴。混沌上了车,清晨浓雾散尽,看到大片大片广袤干绿的橄榄树。远处,是苍茫茫的蓝天和灰色的风。
  沈胜衣在《书房花木》里也写到橄榄树,他转引西班牙诗人洛尔迦的诗:“我记住橄榄树林的一阵悲风”,被北岛赞为“多么简单纯朴,人间悲欢苦乐都在其中了”。同样的橄榄树,到了梵高笔下常常“怒发冲冠”,像是冲向天空的火炬。干又绿的橄榄树,是南欧草木的象征,也是安达露西亚的灵魂。加西亚·洛尔伽如此吟唱:“树,树,/干又绿。//脸庞美丽的姑娘/去采摘橄榄。/风,塔楼上的荡子,/把她拦腰抱住。……”
  写植物,我理想中的状态是这样:如果没有一处可堪种植的园地,无法像“园林写作家”刘大任那般无论阴晴晨昏,亲手栽植,文字亦举凡泥土、品种等无一不笔;也学不了科学小品名家贾祖璋那样对草木鱼虫的精深解读,那么“小阁幽窗”式的《书房花木》刚刚好,轻盈而不失厚实,风趣而不忘考索,草木葱茏,远观俯瞰,一切尽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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