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的时候,我在做什么?思念作祟,和着深深浅浅的脉络,干脆就说是迷了路。
我后来变了许多,不会再痴心狂热地喜欢一个人,黄碧云说:“只有爱物,才让人不顾死活地去爱”。
拿到这本小书的时候,听得友人在一旁羡艳地喋喋说道:他的书房里,养置着各色花木,他的一些情致,你一定会喜欢。随手即翻开一页,恰好读到一句“看花木比看人要好”,彼时我这刚入世的心,被尘埃沾惹,但只觉应了景,心生欢喜。
这本书的大部分阅读,都是在清晨的巴士车上完成。书中集结的,包括作者沈胜衣2003年冬至2004年冬写的一个专栏“书房花木”,2005年两篇谈植物的文章,2006年起的一组四季节气花事,以及2007年初写的另一专栏“书林探花”。多少次,这清冷孤寂的冬日辰光,照射在小巧书页上,暖我心扉。
开篇直入用纸笔回报花木,毋庸置疑如他所言写来都是用了心的,感激之情溢于纸外。我当能想见他的神情,他的嘴角眉梢,人们对心爱之物总有同样的神情,或许就是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舞台上,幸逢了同样的疯狂。
“书房花木”一节中,更多的是春日和煦般的你言我语,绵绵追忆,青春倒影,悱恻情事,我个人比较偏爱这一章节。《玫瑰开花,就因为它开花》里写,玫瑰为什么美,只为它是玫瑰;它开花,就因为它开花。让我们回到最初始的悸动中去,大概可以说明他写我读之时的全部心意。
第二节中谈及植物与四季节气,我是爱这样字字斟酌的书写方法,或许又是外行看了热闹,只念及植物一样的人必是好看的。一种结结实实的美,没有浮夸,粗率优雅,与世间无太多瓜葛。
第三节“书林探花”,暗香盈袖。他说了,心果或杂草,自然都有安排。我们从来只能做好一件事情,无非就是善待。
全书旁征博引,花木交融,掩书闭目之时,心中仍是不自觉地涌起切切欢喜。
曾经一本沈从文的《花花朵朵瓶瓶罐罐》不知读过多少遍,他念的不是物又是什么?却惟独只剩念物,才可世事洞明,又不与抗争。也不是没有代价,也当然是做过选择。
生活行至此,寥落而非足够,更不达意的辞令,甚为屈就的光阴,都还不过白纸黑字,故事一般的语气。前者辛笛,后者沈胜衣,都不过默默一句:零落只合自知。
或还是木心先生告慰了我心:我们能做的事就只是长途跋涉的归真返璞。
写这些的时候,内心愈觉清亮但情意充沛,与自然亲近的人,或许生命的底质不致太苍白。还有曾经收到的那些百合与玫瑰,暗藏少年的羞涩,十四岁的时候我是不敢拿回家被父母看到。今日忆起,微微一笑。花朵凋零,怕是只有你赠的绿竹插在透明花瓶里,长势曾经最好。
也都只是曾经。沈胜衣最爱的是一位友人信件结尾处所描写的向日葵:“……很多事情从此明白。一日走过花店,看见炽烈的向日葵,心想这是真的假的?想着想着人已走远,留她每日在心中鲜活地开。”
就是这样。你看那些植物,有光的时候它们落下影子,是魂魄不灭的形状。时间自会使它们呈现出一种缓慢坚定,我亦只是渴望多年之后可见镜中女子微微扬眉,她的内心,必是柔韧如蒲草,爱与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