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博珍品展令人惊叹，也使人忍不住再次触摸隐痛：那些流失海外的珍宝与更多被湮没的文物。曾有历史学家批评某些鉴宝节目有鼓励盗墓的嫌疑，结果被很多人批评为神经过敏，危言耸听。已故历史学家张光直怀念自己的老师、考古学之父李济先生时，认为他树立了一种最高的科学标准和科学品德，因为他不仅守护中国的文化珍品，防范外国盗窃者侵犯，而且渴望以最高的技术和观念观察和思考中国。上世纪初，美国史密森学院的弗利尔艺术馆向他发出合作邀请时，李济就提出：在中国进行考古，必须与中国的考古团体合作；在中国发掘出来的古物，必须留在中国。这个著名的约定，是与心存觊觎的外国人约定的。但在读《李济文集》时，总感觉似乎还有另外一个深切的约定，隐隐地埋藏在那些文字中。比如他对古玩商人和文物贩子的痛恶，因为每当他们展示一件新到手的宝贝，就意味着不计其数的珍宝同一时间流失。古玩商人挑出来的多是完整的物件，而不会理会碎片，因此碎片很难被保留，但是某些碎片的价值可能远远超过从地下挖出的某件精致而完整的古玩。更大的灾难是，一个专以挖宝贝为目的的人，不会想去记载。记载是出土物件的灵魂，没有记载，就没有头等的科学价值，这是金石之学与考古学之间的重要分别。这种记载不但指挖掘出来的位置，而且包括所有的环境，也就是说，记载的目的是要能使挖出来的物件仍旧可以回归到它原本的环境中去，而这个环境只存在于挖掘的现场，转瞬即逝。只有和所有的中国人约定，才能为共同的祖先遗迹保留完整的记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