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的特点,是它们往往起源于一个富于启示的时刻——而不是情节、思考、主题——这个时刻被人物、情感、矛盾所鼓舞和照亮,同时它又拒绝通过自身篇幅的延展而被理解、被阐释,它们只是存在着,紧含着生活的秘密,“屏息凝神”地存在。在这个意义上短篇更接近“诗”。而对短篇小说创作的扶持,是在扶持一种心智,一种对当下的存在投注了深刻的观察与情感的心智;这种心智的特点是,它认为生活不是别的,生活是有“魔力”的,而它与这魔力刚好势均力敌,它能洞察、捕捉生活中相互矛盾的存在,又以其包含张力的才智来容忍、再现这种反差,与之游戏。优秀的短篇对生活总是肯定的力量胜于否定的力量,其精神起跳时,饱含一种“跳蚤起跳般的严肃”。它不指向未来,也不指向过去,它是“此在”的。
而这种心智让我感到欣喜的真正原因是,它昭示着一种久违的创作态度的回归。这种态度本质上是“作家”的、而不是“知识分子”的。在知识分子那里,生活永远存在着被贬黜的可能,而在作家那里,生活在本质上,是被尊重的,是被热爱的,是令人入迷的。这些年我们已经见了太多的贬黜生活的作品(当然有其理由),不论是以什么名义,新写实也好,魔幻现实也好,而作家态度的出现,标志着一种自信和能力的回归,一种自信的艺术态度,和能处理包含丰富矛盾的当下生活的艺术能力。在本质上,这是更强健的精神,也是更接近艺术本质的精神。惟有这种精神生生不息的发展,我们才有可能获得对人生的主体性表达。
不知我的这些臆测,是否是刊物编辑者们的意思?
而对我自己而言,这次阅读最大的收获是:当这些小说陪伴我在闹市、在公交车上、在深夜,它们启示我想到,生活赖以永生的品质,正在于它是有魔力的;那不安的、雍容的、也是甜蜜的魔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