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的《明代特务政治》,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部明代专题史研究的名著是如何讲述张居正为臣的这段历史的。
朱载垕时有两位权相高拱和张居正都是依附勾结中官来稳固自己地位的。高拱凡两次入阁,第一次在嘉靖四十一年,这次是由于司礼太监李芳的帮忙。〔1〕第二次在隆庆三年,这次也是在宦官那里活动来的,替他活动的人叫做邵芳:
邵芳者,号樗朽,丹阳人也。穆宗之三年,华亭(徐阶)、新郑(高拱)俱在告家居。时废弃诸公,商之邵,欲起官,各醵金合数万,使觅主者。邵先以策干华亭,不用。乃走新郑谒高公,初犹难之。既见,置之坐隅,语稍洽,高大悦,引为上宾,称同志。邵遂与谋复相,走京师,以所聚金,悉市诸瑰异,以博诸大珰欢。久之乃云:“此高公所遗物也,高公贫,不任治此奇宝,吾为天下计,尽出橐装,代此公为寿。”时大珰陈洪,故高所厚也。因赂司礼之掌印者,起新郑于家,且兼掌吏部。诸废弃者以次登启事。〔2〕
高氏既得了陈洪的力再度入阁,于是对陈洪也就特别帮忙。
司礼之首珰阙,时冯保以次当进,而偶有所忤,不得意于上(载垕),拱亦素畏之,乃缘上意荐陈洪。洪故长御用者也,例不当司礼,而得之。保恨洪因并恨拱,洪因而力为拱内主。然其人不甚识书,久之以忤旨罢出外。而孟冲长尚膳者也,与司礼远,而以割烹当上意,拱复荐之。而保居次如故,其恨拱刺骨,拱亦觉之。〔3〕
但是这位冯保却又是张居正所深相勾结的。当朱载垕得病的时候,张居正便和冯保有所计议。
居正察知上色若黄叶,而骨立神朽,虑有叵测。为处分十余条札而封之,使小吏持以投冯保(《明史·冯保传》卷三〇五作:“穆宗得疾,保密属居正豫草遗诏,为拱所见。”)。即有报拱者,急使吏迹之,则已入矣。拱亦不知为何语,第恚甚,至阁,面诘居正曰:“昨密封之谓何?天下事不以属我曹,而属之内竖何也?”居正面发赤不能答,干笑而已。〔4〕(《明史·冯保传》作“居正面赤谢过”。)
这位高阁老究竟人老实一点,以为张居正真的“谢过”了,事事还和居正商议,不料这一商议,便商议出祸事来了。
上(朱翊钧)方谅阴,拱有请,必报可。以为能得上心,而嗾所善言官四五人列疏论保,谓必下,拱即拟旨逐之。而使其心腹韩楫报居正:“行且建不世功,与公共之。”居正阳笑曰:“去此阉若腐鼠耳,即功,胡百世也。”而阴使人驰报保,得预为备,而逐拱。〔5〕
冯保是怎样的“预为备”呢?便是在太后面前说高拱的坏话。原来朱载垕死时,高拱曾在内阁大哭,说道:“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冯保便把这话转述给太后,却将语气改变了一下,说是“拱斥太子为十岁孩子,如何做人主”,弄得太后大惊,太子也变了色。〔6〕结果计议一番之后,“明日召群臣入,宣两宫(太后及朱翊钧生母)及帝诏。拱意必逐保也,急趋入。比宣诏。则数拱罪而逐之。拱伏地不能起,居正掖之出,僦骡车出宣武门。居正乃与(高)仪请留拱,弗许。请得乘传,许之”〔7〕。这位由宦官起家的高阁老,结果还是由宦官丢了官。
至于他那位政敌张居正呢,勾结宦官的本领比他更大。朱载垕在裕王邸时,他侍讲读,那时便与邸中宦官勾结。“邸中中官亦无不善居正者,而李芳数从问书义,颇及天下事” 〔8〕。朱载垕即帝位,他便入阁,越发谄事李芳,倾轧同僚。
居正故所独厚者司礼中贵李芳。一日言官有忤旨而当惩者,(李)春芳顾而言曰:“当何处?”居正遽曰:“不过示责而贷之耳。”春芳具如居正语。而俄顷居正以片纸使小吏投芳曰:“此人狂妄,即上贷之,恐有继言者,须谪谴而后可。”芳请于上,改停三月俸。而春芳后得之,心恨居正而不敢发。寻李芳以强谏失上意,杖,锢之狱,而居正小屈。〔9〕
居正既失去了李芳这一内廷路线而挫折了一些时候,不久便另行投结了冯保,通过这关系,结好两宫太后,赶走了政敌高拱,自己登上了首相的宝座。居正本来是个干才,在十年首相任内,很替统治者做了一些事,《明史》本传称他:“通识时变,勇于任事。神宗初政,起衰振隳,不可谓非干济才。”但这些“起衰振隳”的事业,若不是冯保在内廷帮忙,也还是不行的。《明史·冯保传》就说:“居正固有才,其所以得委任专国柄者,由保为之左右也。”所以,居正在首相任内,对冯保一贯是倾心结纳、谄媚备至,从底下一件小事便可看出:
留都之小阉,醉辱一给事中,其长已执而榜笞数十,且请旨系治矣。而他给事中争上疏请究阉,其语激。居正取其尤激者赵参鲁谪之外,而谓其欺幼主不道,意以悦冯保也。〔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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