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虽然我也参与一些展览,但我还没有找到衡量的价值。比如你给我两张都是用墨的画,为什么这张好,怎么比较我也讲不出来。因为当代水墨的价值衡量,和传统价值不完全一样。传统讲笔墨,笔很重要,下去一笔好看不好看就有了。现在大家不谈笔,毛笔已经消失了,都用钢笔和电脑。毛笔是个很大的争论,比如很重要的艺术家吴冠中就说笔墨等于零,很重要的台湾艺术家刘国松也是这么说,说我们要做墨。有些人不同意,比如我很佩服的梁绍钧先生,就说无笔无墨等于零。这是一个争论,要怎么保持传统?笔是不是传统,还是把墨一洒就可以了?都是值得研究的现象,艺术家也在摸索。我没法说这个人好,那个不好,很多艺术家在做,我想历史会回答哪些更有创造性、实验性。从历史的角度,我可以说 80 年代谁做得比较好、比较早,比如谷文达就做得很早。现在还需要时间来看这个现象,世界上对这个也有很大期待,希望看到中国式的当代艺术。
B:所以你还是倾向于用更长的时间去观察,还是从艺术史的角度去评价?
W:对,难以孤立地去评价。当然你可以说我喜欢这个,喜欢那个。用我的方法,我觉得艺术家总有一个轨迹(track record),有内在规律,他在想问题。有些艺术家是跳跃性的,也不是不好,但如果是受到比如商业的影响、潮流的影响,我就会对他的价值产生怀疑。一般来说,有轨迹的艺术家会比较可靠,也更有思考性,收藏家和美术馆可能更重视。跳跃性不是都不好,毕加索就跳得很厉害,但每次跳都是有独创性的跳,不是受谁的影响。这还要进行个案区别。
B:说到轨迹,我也发现一些艺术家,最初因为“85艺术新潮”的影响,一直用西方艺术的形式在创作,但是面临瓶颈的时候,又重新审视中国传统艺术,反而觉得用中国的方式能够更好地抓住自己的体验。在你看来这是某种必然吗?
W:我觉得这是选择问题,哪种形象更能够表达他的感情,他就怎么选。画人像也可以,或者觉得画已经不能表现了,他要做装置,或者更狂放,要做行为,都可以。我最近在纽约看到一个作品很了不起,艺术家花了几十年去收集花粉,花粉的颜色很漂亮,他把它做成很大的发光装置。你说这叫什么艺术嘛!但是观众看了也产生了震动。艺术和文字不大一样,虽然写东西有不同文体,但一般不会造新字,艺术却有各种各样的,你采用哪种语汇、媒材,非常广泛,还有大地艺术、声音艺术。我觉得这和艺术家的思想感情和哲学思考有关,至于反应好不好,思想新不新,那是批评家的事情。而且有的艺术家也同时用好几种,这时想画画,那时做装置,也很自然。
B:就像丁乙?
W:丁乙是另外一种,因为画十字和这个装置很不一样,在我看来,这不是从一个发展到另一个,他是一个自觉性的很大的跳跃。《滚石》完全是三度空间,是雕塑性的,和平面逻辑不一样。你可以问问他。张洹也比较有意思,但和丁乙不大一样。他原来是学油画的,90年代在东村做行为艺术,去了美国以后,转了,做了一些雕塑。但他是用身体做的,可以说是行为艺术。比如有一个很好的,《18铜人撞大钟》,把人变成一根撞钟的棍子,撞一个佛教的大钟,钟上刻着百家姓,探讨个人和家庭的碰撞。再后来他用香灰做了很多作品,因为他自己信佛,所以收集香灰,有逻辑在里面,而且行为的要素一直在保持,是逐渐转变的。
B:在你自己的研究和策展方面,现在有什么比较关注的方向吗?
W:我现在也比较愿意发展古代艺术和当代艺术结合,而且是雅俗共赏的东西。比如我写的《废墟的故事》,第一章是古代艺术,后两章就是现当代的。现在一般我们分得很清楚,看古代艺术就去上海博物馆,当代的,就去当代艺术博物馆,其实可以混在一块儿的。我在美国做过尝试,比如做一个关于三峡大坝的展,我发现治水问题从中国第一个皇帝大禹就开始了,绘画也有很多和水有关的,到今天,刘小东也去画,而且水是世界的问题,所以展览里这些都包括进去了。我觉得人为的疆界可以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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