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鸿美术史文集”总序

    2016年6月,作为“OCAT 年度讲座项目”,巫鸿教授在北京做了三次讲座。佳作书局(Paragon Book Gallery)借机在会场举办了题为“从武梁祠出发——巫鸿著作展”的书展。展览收集了巫先生中英文专著数十本,纷然胪列,整整铺满了七张桌子,但实际上仍有遗漏。巫先生的著述总量大,涵盖范围广,从史前一直延续到中国当代实验艺术。这套文集只是较为全面地汇集了他已有的中国古代美术史研究的论文和讲话稿,并不包括近代至当代的部分。这样选择,所设定的主要读者是兴趣集中于古代美术的朋友们。

    与以往按照主题所编的几个集子不同,这套文集大致是按照文稿写作或发表的先后次序编排的,类似于编年体,因此在一定意义上可以看作一种“个人的学术史”。由于作者往往长期关注同一批材料或同一个问题的研究,故有些讨论前后或有所重叠和交叉,有的文章后来发展为专书或专书中的章节。文集中删除了重复较多的篇目,重复较少的则予以保留,以便读者从中看到作者思维发展的脉络。这些文章的原稿一小部分为中文,更多的是英文写作。自十多年前开始,许多学者参与了翻译工作,最新的一些则多是包括我的几位研究生在内的一些年轻朋友的译笔。巫先生亲自校读了绝大部分译文。特此向各位译者及巫先生表示感谢!

    巫鸿先生关于古代美术研究的专著大多已有中文单行本,不包括在这套文集中。为便于与这些文章对照阅读,我将书名列举如下:

    1. The Wu Liang Shrine: The Ideology of Early Chinese Pictorial Art,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9(《武梁祠:中国古代画像艺术的思想性》,柳扬、岑河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年);
    2. Monumentality in Early Chinese Art and Architecture,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5(《中国古代艺术与建筑中的“纪念碑性”》,李清泉、郑岩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
    3. The Double Screen: Medium and Representation in Chinese Painting,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6(《重屏:中国绘画中的媒材与再现》,文丹译,黄小峰校,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
    4.《美术史十议》,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年;
    5. The Art of the Yellow Spring : Rethinking East Asian Tomb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10(《黄泉下的美术:宏观中国古代墓葬》,施杰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年);
    6. A Story of Ruins: Presence and Absence in Chinese Art and Visual Culture,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2(《废墟的故事:中国美术和视觉文化中的“在场”与“缺席”》,肖铁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

    出版者命我为这套文集写一点文字。借此机会,我谈一下对巫先生著述的“阅读史”和体会。毫无疑问,这些看法只是我个人有限的理解。

    第一次读到巫先生的文章时,我还在读大学。大约在1986年前后,先师刘敦愿先生命我研读《一组早期的玉石雕刻》一文。刘先生曾报道山东日照两城镇出土的龙山文化兽面纹玉锛(或称为圭),而巫先生文中所举许多海内外博物馆收藏玉器上的纹样与两城镇玉锛所见风格相近,前者可根据后者重新断代。我在对这篇文章充满兴趣的同时,也很惊异作者如何收集到如此宏富的散布在世界各地的材料。其实,巫先生写这篇文章时,还只是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在读的硕士生。

    第二次读到的巫先生的文字,是《武梁祠》的英文版。1994年,纽约大学博士候选人唐琪(Lydia Thompson)女士到山东收集资料,将这本书赠我。夏天,我随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吴文祺老师参加沂南北寨汉墓的第二次发掘。炎热的白天,在工地挖土;太阳落山后,去村西大汶河洗澡;晚饭后,躲在营地的蚊帐中读《武梁祠》。这样的一个多月,我整个身心沉浸在汉代山东乡村的土中水中文字中,在沂南北寨,也在嘉祥武宅山。

    1996年10月,在汪悦进的帮助下,我到芝加哥大学做访问学者。那时候,悦进兄刚在芝大开始他的第一份教职,极为忙碌。他从机场直接把我接到学校,告诉我巫先生正在给学生上课,然后就急着忙他的事情去了。我没有来得及洗一把脸,就从后门悄悄溜进巫先生的课堂坐下。巫先生注意到我,抬手说了声“Hi”,然后继续他的讲授。课后,巫先生把我迎进办公室。他身材魁伟,声音浑厚,气度不凡。悦进兄是巫先生的弟子,二人年龄相差十多岁,悦进兄按照美国习惯径称他“巫鸿”。我想了想,还是称他“巫先生”。这是中国人对于年长学者的尊称。后来他更年轻的学生们都称他“巫老师”,我不在谱籍,故而继续称他“巫先生”。现在想来,他那时只是我现在这个年纪,算不上老先生。但是,他已经出版了《武梁祠》和《中国古代艺术与建筑中的“纪念碑性”》,《重屏》也已在印制中。我难以想象,一位在“文革”中消耗了大部分青春,又半道才用英文写作的学者,是以多大的心力做出这些成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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