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刘永翔《蓬山舟影》札记

2.《钱通》第二十八则。此条谈钱钟书与冒孝鲁互相戏谑的诗作。以前有人说过钱钟书与冒孝鲁之间有些可称为“谑且虐”的诗,当时二位先生在整理、出版诗集时,这类诗作基本上删而未收。那些手头有这些诗作的人出于种种原因,也不肯轻易把这些诗作拿出来供大家“奇文共欣赏”。这次通过刘先生的引文终于可以窥豹一斑了。读到“不付新妻待付谁”(联想到陈巨来“十大狂人”中对潘伯鹰的描述)、“有人尊帝号,倒读却何如”的诗句时真让人不禁开怀大笑。如果不是看到这一条,我还真没想到堂堂的上帝(God)倒过来看居然是一条狗(Dog)!联系起杨绛在《我们仨》里引用的那首长诗,可以看到钱钟书在《槐聚诗存》的序言里所说的“且多俳谐嘲戏之篇,几于谑虐”终于落到了实处。
  此外,以前我并没注意到钱先生和邵洵美也曾有交往,而邵洵美对钱如此推崇,尊之为“上帝”。联系到近来胡文辉先生发表的谈《沉吟》诗中钱先生和吴董卿父子的交往,我们真不禁要叹息,关于钱钟书的交游,不知还有多少空白等着人们去发觉。以前李洪岩先生出过一本名为《钱钟书与近代学人》的书,现在看来,只能算作陈胜、吴广了。水木兄曾经整理收集过胡兰成的交游录,他日有暇,不妨也整理一下钱钟书的交游录,来作这个领域的刘邦、项羽。
  3.《钱通》第三十一则。以前读书就感觉钱钟书对钱仲联并不看好。后来读范旭仑先生整理的《容安馆品藻录》,里面有一篇专门谈到钱仲联。记得几年前读钱钟书去世后卜志君和钱仲联先生的谈话录《高山流水话知音——钱仲联谈钱钟书》,其中以“江南二钱”来合称钱钟书与钱仲联,心中不免有些不以为然,正应了“分则双美,合则两伤”那句话。这种“江南二钱”的说法我不知是此文首次提出还是引述其他人的说法。据我个人感觉,以钱钟书的性格,他大概不屑、不愿和当世任何一位学者齐名的,所以把他和王元化、饶选堂乃至钱仲联诸先生相提并论,未免有“谬托知己”之讥。当然以上诸位先生与钱先生的治学领域相差很大,也不好比较的。钱钟书在《容安馆札记》里提到钱仲联先生时有这样一句话,“仲联字萼孙,常熟人,出唐蔚芝丈之门。二十五年前余于先君客座曾与一面,渺然侏儒,衣履华鲜。作诗小有才藻”。钱仲联先生个子矮确是事实,钱钟书背后在自己的笔记里说他是“渺然侏儒”也符合他一贯“刻薄”的秉性,无可非议。但是现在《容安馆札记》整理发表,此种迹近骂人的文字也照发不误,虽然让读者见识了钱先生率真的一面,却不免有伤其他人的感情了。出门做客当然“衣履华鲜”,否则的话,中书君不免又要说“衣衫褴褛,全无体统”了。至于说梦苕厂主的诗“小有才藻”,那未免持论过苛了。我在旧作《当代诗坛点将录》里点钱仲联先生为及时雨宋江,推为当代第一人,而点钱钟书先生为智多星吴用,这些看法得到了许多朋友的首肯,后来刘梦芙先生作《五四以来诗坛点将录》,“二钱”的座次点的恰好和我一样。详论“二钱”的旧体诗绝对是个大题目,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讲完的。刘梦芙先生已有多篇文章涉及此事,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一读。此外,钱钟书先生这条笔记有一处小错误,应该是“仲联名萼孙”,仲联是梦苕厂主的字,后来“以字行”了(钱仲联《自传》等多处提到此事)。钱仲联和冒孝鲁交情不浅,冒孝鲁死后出版的《叔子诗稿》就是钱仲联做的序。钱钟书称之为“见钱仲联新序,装模作样,全不贴切”照样是钱钟书的“本色语”。至于他说“叔子三十以后诗,诗兴过于诗才。诗则摇笔即来,人则来者不拒。燕(徐燕谋)晴(郭晴湖)二子深不与之,予亦尝讥切之,而渠不能改也”。翻读冒孝鲁的《叔子诗稿》的解放后、尤其是晚年的诗作,越发证明钱钟书所言不假。刘先生书中有专门一篇谈冒孝鲁,题为《钱钟书先生谈董斜川》,不妨与此条合读。冒孝鲁“年轻时写的则是董斜川式的老气横秋的同光体”,晚年用钱仲联评林庚白的话就是“对同光体反戈一击”率尔而作的滥诗数不胜数(如“油菜花开陌上黄”,“返青小麦绿油油”等,真与早年作品判若两人)。所以我宁愿看“老气横秋的同光体”,也不看这种改弦更张后的作品,况且,如果“老气横秋”能出自陈散原之口的话,那就是非贬乃褒的至高评价了。
  4.《钱通》第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则。钱钟书不喜欢陈寅恪的著述早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他说《柳如是别传》“适足令通人齿冷耳”仍然是“刻薄”的“本色语”。不过人们经常提起的是,寒柳堂弟子为乃师所作的编年事辑却得到了钱先生的帮助、指点。
  5.《钱通》第四十八则。子钱子曰:“程千帆之诗’野野狐’(吴语‘胡乱成篇’ 之意,较北人语‘凑合’更带贬义),其妻沈祖棻之词稍胜,然闻其佳者多吴瞿安点窜之笔,未足窥其真面目也”。

下一页 第一页

      相关新闻:



相关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