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朋友曾为多部小说写过评论,他是学院里出来的,能引用一些令常人(如我)为之迷惑的词语,所以他的评论我基本是不看的。尤其是为一部名叫《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小说写的评论,曾使我下决心永远不去碰这部小说。当时我嫌其名过于恶俗。很不幸,在看到朋友的评论八个月之后,我还是读到了这部小说;更不幸的是,我在掩卷惊叹的同时,马上意识到曾经的自以为是是何其可笑。 一个人不可能没有影子,也不可能没有气味,这一点无人可以否认。但小说的作者帕·聚斯金德让你相信,格雷诺耶的确不同凡人,他生来身上就没有气味,也就是没人味,天生的缺陷使见到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对他产生畏惧之情;但作者又赋予了格雷诺耶另一种天赋——嗅觉。超常的嗅觉能让格雷诺耶把整个巴黎,甚至全世界的气味都收集到他的鼻子里。你可以相信,他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告诉你,一个外表无恙的花椰菜里面藏着一条虫子,而且他不用看也能告诉你,你无心藏起的钱币放在哪儿——这一切,都源于他超乎寻常的嗅觉。为此,他甚至可以不食人间烟火,过着圣人一般的生活,但他不能没有气味,他时刻吞饮着气味,特别是香味。 作为一个人,格雷诺耶缺乏起码的常人所认为是必要的道德观念,他几乎可以说是无欲无求,物欲和情欲都与他无关。这部小说和爱情无关——这一点让我大为欢喜。当我看到了许多西方或中国作家对性与爱情表现出接近病态的重视后,我觉得这本书简直天才得无以复加。在作者笔下,格雷诺耶很可能是世界的缩影,其缺陷正是世界的缺陷。这一点,在小说的末尾表现的犹为明显,大众为格雷诺耶制造的气味表现出歇斯底里的疯狂——他们本身却不缺乏气味。世界是否缺少了一种气味?当格雷诺耶将这世界的缺陷以罪恶的方式修补时,我们便能接受聚金斯德的恶意嘲讽。 阅读的过程中我时刻为的作者的幽默感所惊叹。最重要的是,他的幽默感能有机地融合于他优美的文笔之中而不显突兀。尤其是作者在对即将退出小说叙述的人物——比如加拉尔夫人,香水制造商巴尔迪尼——所作的追述,总能让人发出会心的一笑,并感叹作者是否是地狱的无常,对命运好作顽童式的捉弄。《香水》让我觉得小说采取何种结构并非重要。《香水》的平铺直叙,是纵切面的一根线拉直,丝毫不偏离主人公的行为轨迹。而这种结构我一直以为是最没想象力的结构,它过于单调,但聚金斯德用《香水》给我上了一课:不必在语言的排列上玩花样。 我读这本书的同时,也看到了前言,在网上,我甚至看到了更多关于本书的评论,它们对此书做了十分详尽的介绍和分析。我若还在这里唠叨不停,难免会被人看作是陈词滥调。该打住了,最后我想说的是,这本书的中文版本是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的,它封面颜色主要是红和黑,中间躺了个死去的裸女——简直恶俗至极。不过它倒是很符合我最初对这部小说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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