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闻问切人世间

凭一部情节荒诞的小说《香水》,德国作家帕特里克·聚斯金德如同一个怪杰从天而降,他在热核时代却挥舞一把冷兵器年月的斧子,拍马杀入世界文坛,将时尚的现代派风格颠覆得七荤八素。描摹气味对人的诱惑时,作家冷峻地让臭气强暴香味,唆使丑八怪残害美少女。香水的馥郁掩埋了凶杀的血腥,又煽起了世间看客的情欲,德意志民族严谨的思辨在聚斯金德的笔下,竟然轻快地流淌在故事的河道里,哥特小说的神秘色彩被他仅仅用于点缀。

    《香水》让聚斯金德大红大紫,他的成名作却是《低音提琴》,还有相继问世的《鸽子》和《夏先生的故事》。这三本书使这个写得少然而好评如潮的德国文坛新人,悠然自得展示他对人世间的望闻问切。

    《香水》以浓郁的气味取胜,《低音提琴》却通过幽怨的声调感人。一个连姓名都无须交待的乐团演奏员断断续续、自言自语,挟裹在贝多芬、莫扎特、瓦格纳与威尔第的乐曲片断里。他叹人生的乏味、怨世道的不公、憎宿命的安排,与其说是他对低音提琴的爱恨交织,不如说是他对自己人生经历的愤慨。自卑与自尊忽而相互攻击,忽而同仇敌忾。一个在现实生活里郁郁不得志的小人物心态,在独幕剧《低音提琴》里淋漓尽致地演绎。

    同样是写小人物,《鸽子》的情节更令人惊讶。一个夏天的早晨,年过半百的巴黎银行守卫约纳丹·诺埃尔照例起床洗漱,一只躲雨的鸽子卧在他的寓所门口,就此打破了他近三十年习惯的生活方式。他终日惶惶不安,甚至想自杀……过去,他每日刻板地站在银行典雅门口的大理石台阶上,孤傲自得地卑视街头流浪汉。他自我欣赏银行守卫的职业,具有如同狮身人面像斯芬克斯般的恫吓力和稳重感,可顷刻间,一羽鸽子翅膀的扑打,就粉碎了他生活的尊严。让他明白自己只是孤独、封闭地过了半辈子。他用内心独白,检点生活旅程中的丝丝缕缕,原来如此卑微、脆弱。小说结尾时,又将这个可怜的人从惨兮兮的心态里拎了出来,凸现了现代社会中人们对未来生活的恐惧,故事扩展了寓言的内存。

    《夏先生的故事》的风格如同清丽脱俗的水彩画,译文社出版的中译本配上法国著名画家让·雅克·桑佩彩色插图,让聚斯金德以人淡如菊的形象示人。小说是一段童年生活的回忆,童趣盎然,轻松里却捎带着沉重,就因为小说里有个不停行走的“独行者”夏先生。他行为古怪、衣着离奇,几次入侵作者的童年记忆领域。他的处世因由,包括最终“行走”在深深的湖里失踪,对童年的“我”来说是个无法猜透的谜。即使读完《夏先生的故事》的人们,或许也未必能说得清、道得明。小说结尾中,警方为了查明夏先生神秘消失的真相,刊出寻人启事,附有一张“满头黑发、目光炯炯、嘴角上挂着充满信心和潇洒大方微笑”的夏先生标准照,仿佛是作者对读者疑问的提示:这个当年神采奕奕的小伙子怎么会变成个无论冬夏,都背背囊、撑拐杖,无休止匆匆行走的干瘦先生?以猜谜形式解答谜底,聚斯金德的狡黠就如此让人不可捉摸。《夏先生的故事》的法文版被归入书店的少儿读物,德国的版本却列入严肃文学。看起来,聚斯金德正是位用轻松写沉重的高手哩。怪人、奇事,被他扩展、放大,移植进日常生活平凡的节奏里,用小人物的平淡映照人生的孤独、无奈,有时颇残忍,例如《夏先生的故事》,让儿童目睹生命的泯灭,可这残忍又包装在未解世事的疑惑里,扑朔迷离。是童话还是寓言?是小说还是剧本?聚斯金德的回答很简单:别烦我,你自己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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