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说结尾,“我”完成了内心世界的探讨,开始从行动的层面上去关注人:“我又能帮助别人了,尽管帮助的方式与先前完全不同,因为现在,我对人的内在世界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是外在的人。”正如在梦中安德斯太太激发了“我”的选择,这一次安德斯太太作为“我”的意志的一个强烈的反弹力再一次成为“我”的恩主。
在这部小说中,人物之间的关系是一种精神上的实验伴侣的关系。“我”感觉到,“安德斯太太是我的影子”。经过不断地试错、调解,桑塔格完成了她提出的重要命题:“我思考的是,做一个踏上精神之旅的人并去追求真正的自由——摆脱了陈词滥调之后的自由,会是怎样的情形;我思考的是对许许多多的真理,尤其是对一个现代的、所谓民主的社会里多数人以为不言而喻的真理提出质疑意味着什么。”也许正是这种对“真正的自由”的追求,使这部小说赢得了哲学家汉娜·阿伦特的激赏。
与“自由选择”的主题相适应,桑塔格在小说形式上提供了阅读的多种可能性。卡尔维诺在谈到未来千年文学的发展趋势时说,“我应该改变方法,从另一个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以另外一种逻辑、另外一种认识与检验的方法去看待这个世界”。这就是后现代主义小说对“轻逸”的追求。现实的世界符合我们所未知的永恒规律,因而是沉重的。只有想像和梦幻使之飞扬起来。
桑塔格说:“我最感兴趣的小说种类是广义上的‘科幻小说’,往返出入于想像的或幻觉的世界与所谓的现实世界之间的那种小说。”这表明了桑塔格对于创造性的兴趣。她多次谈到,她不喜欢写自传性的小说,必须依靠想像把体验进行重组。学者型的小说家中这样倾向的较多,例如尤瑟纳尔。对于想像方式的追求也贯穿到对于生命意义的追求方式之中:“如果人类能变‘轻亮’,那么,他们就能回到自生神的怀抱。这种洗罪的发生借助的并非是自我否认而是全部的自我表达。”
正如作者乐于与之为伍的巴塞尔姆的作品,作为一部从技巧上来说具有浓厚的后现代主义气息的小说,《恩主》中运用了多种文体的混杂。文体在苏珊·桑塔格那里不仅仅是表达的手段,而且是体验和想像的不同逻辑系统。“所有人都会把你此刻的动作说成‘坐在摇椅上’。但实际上有无数种方式来描述那把椅子和坐在椅子上的你。”正是在变换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一个人和一张椅子的关系的过程中,苏珊·桑塔格教会我们以不同的方式去体验,那也正是希波赖特与安德斯太太在《恩主》的旅行中所体验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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