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土耳其作家帕慕克在谈论自己的创作时曾说:“在我的书中,年轻人最喜欢《寂静的房子》,也许是因为其中有关于我的青春的内容。《寂静的房子》中的每个年轻人都是我。”
《寂静的房子》是帕慕克的第二部小说,也是其早期独具特色的代表作。最近,这部断版多年的作品终于再版了,我们可以从中窥见,一位伟大作家如何在写作生涯的开端显现出耀眼的天赋。
土耳其的《樱桃园》 20世纪初,祖父塞拉赫丁·达尔文奥鲁被政敌赶出伊斯坦布尔,携妻子法蒂玛定居在城郊的天堂堡垒。塞拉赫丁是土耳其最早西化的知识分子,他免费为穷人治病,但无力改变现实状况,甚至要靠变卖法蒂玛的首饰维持生活,他一生都在创作一部“可以唤醒东方”的百科全书,可到死也没能完成这部著作。法蒂玛则是传统、虔诚的穆斯林,她无法理解塞拉赫丁对现代文明的追求,无法理解时代的剧变,二人的隔阂日渐加深,塞拉赫丁与女仆生下了私生子。
多年后,塞拉赫丁的私生子、侏儒雷吉普作为仆人与法蒂玛一起生活在古旧而寂静的老宅。和以往每个夏天一样,孙子法鲁克、梅廷和孙女尼尔京从伊斯坦布尔来看望法蒂玛,寂静的房子内外飘动起喧嚣与骚动,三代人的隔膜中飘荡着空旷的历史回声。
大家看似在互相交谈,但每个人都沉溺于自己的内心世界。法蒂玛在回忆中依然无法摆脱对塞拉赫丁的怨恨;雷吉普生活在孤独之中;法鲁克沉溺于历史的忧伤;梅廷与一群富家少年玩闹嬉戏,渴望去美国改变自己的命运;雷吉普的侄子哈桑则是一名满腹愤懑的街头混混……
小说既是一部扣人心弦的家庭传奇,又是对土耳其知识分子阶层的敏锐记录。法国《世界报》评论道:“《寂静的房子》提出了许多重要的问题,正如契诃夫的《樱桃园》,这些问题既是古典的,又是现代的。”
年轻人的痛苦从来不被理解 帕慕克将小说背景设置在1980年土耳其军事政变前夕,梅廷、哈桑和尼尔京身上,承载着一代年轻人的迷惘和痛苦。
梅廷出生在一个没落之家,在一群富人子女玩伴中间,他清楚父母躺在坟墓里,自己能依靠的只有数学天赋。在他的幻想里,“一去美国我就要马上发现一个所有人还都没有想到的、很简单但又很基础的物理发现,就在发表了爱因斯坦初期发现的《物理年鉴》杂志上刊登出来,就这一下子我赢得了荣誉和金钱,之后我们国家的那些人就会来向我求取我所发现的导弹机密和图纸……”同时他又清楚地知道,如果从家里拿不到钱,去美国的梦想就无法实现,他会永远沉沦于平庸的生活。当他爱上一位富家女伴,自傲和自卑给他带来了更痛苦的撕扯。
虽然梅廷痛恨自己只能开一辆破破烂烂的二手车,但在哈桑看来,能开车的依然是富家少爷。哈桑是卖彩票的瘸子之子,是更加保守化、极端化,依然将传统宗教置于身份认同核心的年轻人。哈桑和同伴们恐吓当地报刊亭、销毁共产主义报纸、撕毁女性海报。当哈桑发现倾慕已久的尼尔京竟然支持共产主义,梅廷的车上还有猫王的唱片——这无疑是土耳其人背叛传统的证据——被拒绝的恼恨、青春期的压抑、对现实的仇恨和毁灭倾向终于酿成了一场惊骇的暴力行为。
《寂静的房子》贯穿着历史、宗教、阶层和政治的思想,但丝毫没有说教气,相反,它通过透视不同角色,尤其是年轻人无限的心灵世界,捕捉到一个在暴力和身份中挣扎的社会,被作者称为“永远也写不完的政治小说”。
既是现代的,又融会传统 《寂静的房子》让每个角色以第一人称发声,不断变换叙事视角,以多线并行的方式展现了每个人幽深的内心世界,凸显出伊斯坦布尔历史新旧冲突对个体带来的震荡,也让小说文本内部回荡着复调。在帕慕克其后的《我的名字叫红》中,这种叙事方式更得到进一步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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