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成为伟大的母亲”

  男性在成为父亲后,对于工作和家庭的时间安排有了矛盾的想法。一方面,他们希望能有机会陪伴妻儿,享受家庭时光,同时又受到男子气概传统的影响,渴望比从前拥有更高的收入、更体面的社会地位,成为家庭的顶梁柱。另一方面,当前的职场文化仍要求男性以工作为重心,因此专为男性提供的相关福利少之又少。

  比如,男性和女性的育儿假之间存在着巨大差异,目前中国各地规定的女性产假是128—190天,男性陪产假则在7—30天。被问及是否知道有陪产假时,绝大多数受访男性表示并不清楚存在这一福利。因此从现实层面而言,很多男性在时间和空间上将自己从照顾新生儿和产妇中抽离了出来,进一步在脑海中强化了其所承担的主要职责就是“赚奶粉钱”,好像负责打猎的雄性动物一样,将食物带回家是他们的天职,而喂养、照顾幼崽则属于雌性动物的职责范围。

  这样的思维惯性之下,在养育中遇到问题时,一些男性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留下来帮助妻子一起解决问题,而是暂时逃离混乱的育儿现场,能做的事情仅剩如同一件家具一样保持固有的沉默。

  在强调男性生产价值的父权制文化下,“家具爸爸”们的存在似乎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再加上生育政策的倾斜,导致很多男性很少有机会思考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模式在当今社会的合理性,理所应当地认为女性在家庭中是爱的提供者,是关怀和照料的专家,所付出的劳动也都是以爱的名义对家庭数年如一日地奉献。一份调查显示,在有0—6岁孩子的中国家庭中,从2008年到2017年的10年里,男性照料孩子的时间从0.68小时/天增加到0.92小时/天,而女性则从1.66小时/天增加到3.0小时/天。

  可以发现,尽管过去10年中男性在照料孩子方面有些微进步——从绝对数量上看,大概增加了15分钟的时间,但女性花的时间则在10年里增加了将近一倍。两者之间的差距不是缩小,而是变得更加巨大。

  一些男性往往会给父亲这一角色蒙上英雄主义的色彩,幻想自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多数时候隐形于家庭的某个角落,遇到危难时才挺身而出,从天而降。他们成为真正的父亲后才发现,在实际的育儿过程里,根本没有那么多幻想中的高光时刻。踏踏实实打理好生活中的一饭一蔬,陪伴着孩子日长夜大,更需要的是英雄“下凡”。

  如果没有终日与喂奶、换尿布、陪玩、做饭、家务、辅导功课等琐碎事务打交道,如果没有像母亲们一般经历日复一日的脏与累,如果没有亲身经历马拉松式的疲惫,爱很难自然而然地生长出来。如果一个家庭中的种种问题都由女性来消化,无疑会在婚姻中造成矛盾与张力。对承担育儿——工作双重职责的女性而言,难以承受的不仅仅是生理上的过度劳累,也是面对“家具爸爸”们的沉默与隐形时,心理上升腾起的怨气,背负着苦涩、沉重的负担。

02
“需要的时候,像救火队员一样顶上去”

  有一些男性开始认识到,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庭分工正在松动。前文提到的琪琪,她的丈夫李帆回忆起童年时,父母一直属于“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育儿模式,在家庭内外的事务上都有贡献时间和精力:母亲常年一边忙于工作赚钱一边兼顾家庭;身为教师的父亲承担了更多学业辅导的职责,同时也会帮助母亲分担部分的家务,比如,周末或逢年过节时给一家人做几个拿手菜。

  有时候,父母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但整体配合默契。当琪琪做了两年的全职妈妈,重返工作岗位后,李帆开始扮演“救火队员爸爸”的角色。在他看来,快节奏的双职工家庭中很难做出非常清晰的分工,很难明确划定出丈夫或妻子应该做哪件事,比较可行的方式应当是——彼此互为帮手。遇到问题,不能只是留给妈妈们来善后,爸爸们则退在一边,而是要像救火队员一样毫不犹豫地上阵。他对此做出解释:

  谁比较空的时候,谁就上去做,谁累了就休息一下。如果规定了谁做什么,谁不做什么,那有些事情这个人就永远都不会。疫情隔离的时候,我们家每个人都是既能带娃,又能做家务、烧饭。会有一个默契,不是说只有老婆能做,我就做不了,需要的时候,像救火队员一样顶上去。

  有些时候是需要夫妻两人一起上,比如我带儿子去踢球,妈妈站在边上,拍拍照,带带球,跑一跑,参与一下也挺好的,全家其乐融融。有些时候是谁擅长做什么就去做,我老婆英语口语比我好,那就由她来给小孩读英语绘本,教一些日常对话。

  在成为父亲的六年时间里,他体验到了和孩子慢慢建立亲密关系、一起成长所带来的乐趣和成就感。他尽量每天准时下班,和全家人一起晚餐,等孩子入睡后,再继续加班。在他看来,陪伴孩子长大是非常宝贵的经历,如果现在错过这个阶段,将来很难再弥补。在具体的育儿方法上,和自己的父亲相比,他更加重视与孩子的柔性沟通,不主张通过言语和肢体的暴力来管教。而且比起通过严厉管教来表现出父亲的威慑力,他更希望通过长期的以身作则和耐心陪伴来达到教养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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