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马伯庸:我有责任把他们的故事告诉大家|《大医·破晓篇》

  曹可凡:他写的时候说有一个人物可能有你的形象。第一部里其实没有对这个人物特别展开,现在也没看清楚这个人物的走向。据说第二部波澜壮阔,不知道是怎样的展开。能够成为马伯庸笔下一个人物,进入他的小说,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刚才马伯庸说他的创作,说得是风轻云淡。2019年写这本小说,查找了很多资料。我读完之后有一些段落让我很感动,除了人物和故事之外,还有很多细节。小说不能脱离细节。这里面有两个部分的细节,让我印象深刻。并且,对于80后的马伯庸,他也不是上海人,这些知识要融会贯通在他的小说当中是非常难的。

  第一个,这是本当时的行业剧,里面涉及很多医学的知识。平时我作为观众看医学的电视剧,特别难受,会觉得哪哪都不大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跟过去老师要求的不一样。这就容易产生阅读的错乱。但这本小说的描述当中,很多有关医学专门知识的描写是非常细致的。包括一根血管怎么接,剖面怎么样,线是怎么缝的,马伯庸都有细致的描写。他的描写不是摘抄,而是把描写跟剧情跟人物有机结合在一起。

  另外,描述当时上海的细节,比如说每个建筑,每一条街巷,街巷有什么人,什么事等等。所有这些马伯庸肯定在前期做了非常细致的调研。他在后记当中写过一段,有一度他想放弃写作,他觉得有点崩溃。那么,你写到什么的时候觉得最崩溃?

  马伯庸:写医学小说,必然得在医学上经得起考验。我本身不是学医的,这就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我找了一些医生顾问,但是帮不上忙。比如一个人被炸了,我说怎么办?他说先打抗生素。那时候没有抗生素,怎么办?我要描写的不是“现代”的医学手段,是当时可以执行的医学手段,这个要查当时的医学报道。比如说盘尼西林。下册才提到帮游击队抢盘尼西林,实际上这个东西在抗战后才变成流行的药物,那时候根本没有量产,那时候用的是磺胺。这种细节要抓住。

  1912年之前,做手术(麻醉)跟心跳体重没有关系。那时候就是随便打。有时候做着做着病人醒了。把这些错误的细节描述出来是很难的事情。我还下载了很多英文、法文、日文的资料,这个工作量很大,写到一半的时候想了想何必呢,干嘛写这个,写个别的估计已经写完了。

  还是有一种责任感。越是这样,越是要让读者知道,当时作为医生的不易与伟大。作为历史小说,有一个先天的缺陷,现代读者跟历史是有距离的,怎么样让他们进入当时的历史情景,怎么样让他们相信我写的故事,就要把细节做到位。

  曹可凡:写作当中,查找资料过程当中,有一位医生给他提供的资料非常重要。中山医院的杨医生,有一个爱好,搜集当时所有有关医学方面的资料,哪怕是一个就诊券,一张病历卡,一张病人的注射单,他那好像都有。你到杨医生那边看到很直观的东西,是不是对你有很多启发?

  马伯庸:杨医生那边有非常丰富的医学史。他本身是医生,对这方面有天然的知觉。我在他那待了很长时间,看了很多,每一个文献后面都藏着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里面有很多素材也是他提供的。他拒绝了在书里客串的要求,担心我把他写成反派。

  曹可凡:小说家写笔下他喜欢的人物,往往有时候会在这个人物当中寄托自己的情感。我记得陈忠实先生跟我讲,写田小娥死的场景,他一边哭一边写完。甚至很长时间以后,他说的时候还是泪流。你能不能透露一下这方面的故事?

  马伯庸:有一个人物,曹主任。他是院办主任,打理医院日常事务,他很刻薄。他有一个特点,历代的政治变动当中永远站错队。辛亥革命之前,曹主任跟几个主角说,不要瞎出去,现在是宣统皇帝在位,他多年轻,日子还长呢。转天辛亥革命爆发了。他又说了,袁世凯肯定当权。结果孙中山当了大总统。他每次都压错宝。最后抗战,日本人占领了上海。当时日本人对上海的掠夺欺压非常重,尤其是医疗界。有一次抓医院的医生,也有主角。曹主任忍无可忍,本来他近乎汉奸,这时候忍不住了。跟日本人说,一辈子我老是站错队,我觉得日本人一定能赢,但是我没办法站在你们那边,我要站在与我判断相反的那一边,最后为了掩护医生和护士壮烈牺牲了。

  曹可凡:下部的故事第一次听到,但还是非常感动。刚才马伯庸大致介绍了创作的缘起,还有创作过程中的艰辛。接下来请另外两位老师,从各自不同的角度,说一说读了小说的想法。

  严锋:今天很激动,有我喜欢的作家,我喜欢的主持人,我喜欢的主编。首先向马亲王祝贺,他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任务,干得很漂亮,这个工作其实很困难。他又展现了他了不起的一面,能够适应各种题材,尝试各种写法,这都是一个优秀作家的素质。

  我个人很感谢让能我先睹为快,电子版。我是急性子,他(马伯庸)一般喜欢网上先吊胃口。我那时候忍不住问他要电子版,他竟然给了我。

下一页 第一页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