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麻烦。你也不怕麻烦。最麻烦的，难道不是一切都成了习惯？真到了没有任何麻烦的时候，你就会变成自动运行的机器，让时间和空间都失去意义。你在他的世界表面猜测，透过你所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一切。你不想判断什么。所有判断都是某种惯常逻辑的结果，会让你在乏味中不知不觉地窒息。你喜欢把所有打好结的地方都解开，恢复无序，让所有的线头像海藻那样漂浮在那里，在黑暗里闪烁着磷光。而他则刚好相反，更愿意把它们重新联接起来，哪怕是恢复某种古怪的秩序。这无头绪的猜测过程，的确会满足你的好奇心与自娱自乐需要，也会让你陷入虚浮之境。

    他侧着头，在与那个劳伦斯·布洛克默默对视。那个很容易让人想起大侦探波洛的老光头，穿了身名贵的黑天鹅绒套装，敞着怀，露出暗红的丝绸圆领衫，手里捏着一副金丝眼镜，另一只手的拇指则插在腰带里，眼神自信地看着某个地方。你耐心地等着他看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瞳孔不经意间忽然放大那么一下，就像海里重新游动的水母。嗯，他的航班延误了。而你还要等一个小时才能登机。看不出他有急于要离开的意思，不像那些听到航班延误的消息就躁动起来的人们，他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就好像根本不想走。像没事似的，他对你说他测量过这个候机大厅的长度与宽度，从这边走到那边，再从左边走到右边，甚至还走完了对角线。有时忘了，就再走一遍。要到后来，他才会告诉你，他觉得你就像这座巨大的机场一样稳定，什么都装得下，又不会被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