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中国当代小说,尤其是对台面上的所谓青春小说日益失去阅读兴趣,甚至心生不屑与鄙夷的沮丧无望的心情下,突然读到《黑蓝文丛》第一辑推出的五个作家的作品,不禁耳目为之一新,精神为之一振。这种感觉就像你在吃惯了泡菜馍馍,并开始犯起了厌食症的时候,突然吃到了可口怡人的鸡肋一样。这种惊喜是无与伦比的。
在无孔不入的快餐阅读习惯的今天,阅读这五位作家的作品需要一定的耐力和能力。这就像一场关于小说艺术的角逐。作者总是会跑在前面,他的下一个词,接下来的每一句话,总是给你来带来意外和惊喜,甚至让你心生不可避免的嫉妒。你就像奔跑在一条布满语言的玫瑰与针尖的道路上,微弱而不灭的光亮就在你眼前闪耀,仿佛触手可及。于是,你怀着得胜的期待和喜悦奋力挺进,但那光亮似乎也同时驱步向前,如此往复,它总是会和你保持着微妙恰当的距离。即使你已经在它的诱使下完成了一场阅读的冒险,即使你恍惚心中若有所得。而那光亮,依旧在那个无法测量也无法缩近的距离的另一端看着你。而此时,你已经全身骨骼松动,筋脉疏通,内力饱满。
五位作家的风格迥异、个性鲜明,但在这些巨大差异的根部,有着恒定不变的交结点:对小说艺术可能性的无穷迸进。因而使得五位作家的作品呈现出钻石般尖锐而不逼仄的实验气质。发掘语言的奇妙和魅力似乎也是他们的共同爱好,在这个过程中似乎能体会到一种心醉神迷的独特感觉。
就像我在阅读时所体会到的一样。《黑蓝文丛》推出的五位作家的作品从一开始就拥有着干净迷人的语言。五位作家就像严格挑剔的金石玉器的工匠,不惜一切地擦拭打磨着每一个词语,意图使它们实现自己最可能达到的美,同时在恰当的位置上使他们拥有能激动感官的生命力和迷人的吸引力。因此,《黑蓝文丛》里的每一篇作品都是一件丰富闪亮的艺术品。它们实验,但不装模作样;它们探索,但不钻牛角尖;它们坚硬,但不封闭盲目。
赵松的小说犹疑不定,却又平静淡漠。就像在一团漂浮不定而又缠绵不休的冷雾中行走,在你将要绝望的时候,释放出一丝诱人的光亮。就像一束想穿透世间万物的光,在无处不在的缺失和空隙中寻找到自己的安然之所。
柴柴,一个完全有资格让人嫉妒的19岁的女孩子。让你不得不相信天才存在的可能性。而她又有着非同一般的坚忍和向内心世界挖掘的耐力,就凭这一点,那些终日叫嚣不休的同一代的青春写作者们就该闭嘴。
顾湘的“语言瑰丽而准确,感情质朴而充沛”,就像魔兽争霸里白老虎使的那一招大法——“群星坠落”,所向披靡。在看似不经意地轻描淡写中,时刻闪烁着另人会心一笑的智慧。也许是天性使然,她的作品在保持独特的趣味性的同时又有着鲜明的实验气质。
洪洋的小说是一股一股的急流,在他汪洋恣意的语言流动下,你的情感被席卷到另一个你似曾相识的世界。他像武术家一样在语言之河里腾挪跳跃,又像行吟诗人一样在内心深处反省自问。你在他的语言里得到的就是你的整个世界。
马牛的作品就像一把放在烈日下的刀。杀人的刀。在燥热中散发着丝丝冷意。或者就像你在嬉戏中用镜子反射到墙壁上的斑驳的光亮。它固执地在底层的某处稳定地纠结缠绕着,即使你相尽一切办法,也不会引起它哪怕是一场悄无声息的紊乱。
在我看来,每一件严肃的作品,都是一种持续的,另人鼓舞的存在,它们以一种最友好的方式的等待着你搭建另一端的桥梁,而它的坦诚也就越发可贵,越没有遮挡。就像《黑蓝文丛》推出的这五位作家的作品,它们让我相信我并没有活在令人绝望的“当代文学语境”下,我欣喜而满怀信心地看见这5位作家摆动身躯,轻轻一跃,以各自的方式超越了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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