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件事能让我一直心旷神怡,那就是——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她一停顿就有人给她鼓掌,把她当领导搞。只要谁带头,别的也不好意思不拍,挺中国国情。她用轻颦浅笑回应台下由稀渐稠的掌声,这使得掌声延长了数秒。“……人都是脚踩大地,头顶天空,要是这一辈子只和大地发生关系,忽略了天空,你至少就失去应有的一半,甚至是更为重要的一半。星空太过普通,每个人都看到过,所以你肯定也怀疑我为什么要对它感兴趣,它又能给我什么好处?除了判断天气变化和占星算命,观星与我们的生活还有什么关系?从我个人的经验看,观星的爱好不光让人变得充实,也让生活变得轻盈。仅仅和脚踩的大地,每天的生活发生联系,人就会有一种甩不开的沉重。为了摆脱这种沉重,人们开始寻找各种排遣方法,做出各种努力,瑜伽、户外有氧运动、旅游,想象着有一天生活在别处,盼望着有一天揪着头发把自己扔出地球。凭我的经验,要想排遣压力,观星的爱好无疑是最佳选择,它不但包含一定的运动量,重要的还能潜移默化地改变人的思维结构,身心合一作用于人,这是别的爱好都不能替代的特别之处……”
王宝琴听得很入迷。我离开第一排,往后头走,王宝琴毫无察觉。她听说过沈颂芬,但不知沈星衍是何方神圣,这一晚的课听下来,她也许会崇拜她。符启明在最后一排,我坐到他身边。他轻轻跟我说:“颂芬妹子真是我的……一个宝啊,字正腔圆,越说越投入,很有感染力。有她加入,我这个俱乐部肯定会越搞越大。”他似乎感觉措辞不当,纠正地说,“是我们俱乐部的宝,跟我没关系。”
——《天体悬浮》

李可走出去,走到屋后的山上,找一块平滑的山石坐在上面,同样,他记得也曾和父亲一齐在这里坐过。他看看月亮,这晚的月亮几乎完美。他看了一会,眼睛看热了,酸了。他明白,那是很多的泪水流淌出来。刚才,他忙于各种事情,他是那样地投入去做,以致没有哭出来。现在,该做的都做完了,他想到那个再也回不来的父亲,潸然泪下。很久之后,他惘然想到以后,想不出个所以然。按他原有的想法,实习完拿足学分毕了业,得到外面找个工作,反正不回这里就行。可是现在他免不了自问,去哪里呢,干点什么呢?月亮照到正当头的地方。李可进一步地看清了月亮,它的光在地上像是结了一层白茧,给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就像在他体内某个最为柔和的地方抚摸他。他听见母亲呼唤他的声音,还和很小的时候一样急促。
以后的事不去想太多了。李可准备回答他的母亲,不过还要等一等。一出声就会弄破整片月光的。不去想以后的事情了,他又一次地跟自己说。眼下,他明白,只要在这里留一天,自己就是个很不错的道士,像父亲那样。他看一看眼底晦暗之中的村子,他看见或者听见母亲是在一个很熟悉的地方一声声喊他,他正要走向那里。
——《衣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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