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格林很清醒,他清楚地知道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那就是“生活”。小说里的每一个人———从成人到孩子(连7岁孩子都不例外)———众口一词地咒骂着“该死的生活”。那么,如何打破僵局?或者说,如何彻底毁掉这生活?是像大人一样在法庭上作伪证、瞒着妻子养小情人,甚至于借酒浇愁、拿起枪支对准自己的脑门?不。在格林这里,懦弱无能的成年人比棉花还要软弱,只能将他们一步一步送上死路。或者,不如试试简单粗暴的方式吧。好比是毁灭者,举起锤子对准房梁狠狠砸下;或者干脆像平基(小说《布赖顿硬糖》主人公)那样,将棒棒糖直接插入敌人的喉咙。
一言以蔽之,《二十一个故事》不适合满嘴梦想的小清新和一脸明媚的玻璃心。它太残酷,不给人任何想象的余地。如果这是梦,那也是漫漫长夜的一场噩梦。如果是童话,大约只能算是黑色童话了。格林不是天生的悲观者,也不对世界抱有无谓的乐观。所谓乐观,或者希望,在他看来,不过是在苦口苦心的黄连汤里添上一勺甜得发腻的奶油,“是人类自欺欺人的又一个表征罢了”。较之毫无根据的乐观,他更迷恋纯粹的绝望。于是,他取道弗洛伊德,从梦境分析中找到慰藉,并将之运用于写作。在对世界行使了一番玩世不恭的嘲讽之后,他很快回到一生写作的最初(也是最终)的母题,以阴沉再现阴沉,以黑暗对付黑暗,进而完成了一位作家的自我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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