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人是狼:希拉里·曼特尔谈克伦威尔三部曲

    曼特尔:它们是不同的作品。我不认为话剧是小说改编版,话剧版自己是独立的作品。我很喜欢话剧版,为全体演员感到骄傲。故事被简化、浓缩了,但我不认为这是弱化。它在失去复杂性的同时加强了力度。许多话剧观众也读了小说,读过的和没读过的会有不同的体验。我自然希望人们也去看书,但不希望将小说和话剧进行简单粗暴的比较;我们应该去欣赏用不同艺术形式表现的故事。
        
    关于中国读者
    澎湃新闻:《狼厅》的中文译者请我问您“狼厅”的涵义。它是简·西摩家的府邸名称,为什么用来作为书名呢?有没有更具象征的意义?
    曼特尔:“狼厅”是全书最后总结性的词语。它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们的命运终点,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我喜欢一本书一直在行进的感觉,直到最后一个句号。当然它也有寓意,“人对人是狼”的谚语贯穿整本书。这是一个掠食者的故事。亨利八世去的任何地方都是狼厅
        
    澎湃新闻:中国读者觉得《狼厅》很难读,部分原因是缺乏历史和文化背景知识,也可能是翻译会丢失部分意义。比如英语的“Bring up the Bodies”有两重含义,一种是法律表述,要求法警把犯人带上法庭;还有一种意义指处决犯人之后将尸首游街示众。中文版译作《提堂》就只体现了前一种含义,第二种就缺失了。您的小说被翻译成许多种语言,您觉得您的小说能够像其他完全虚构的作品一样容易超越文化和语言的屏障吗?
    曼特尔:几乎所有的外语在翻译这个题目时都遇到了同样的困难。我们总能找到折衷的办法。如果译文能体现两三种意义当然最理想,但一种也够了。如果能让外国读者有些安慰,其实大部分英语读者也并不理解这个题目的全部涵义。“Body”一词既可以指活的躯体,也可以指尸体;“Bring Up”可以指生产制造,或者指涉、提及,比如英语说“I want to forget my bad experience, but the trauma team keep bringing it up”(我想忘掉糟糕的经历,但创伤小组却不停地重提),英语读者不会有理解困难。但除非他们是律师,否则不一定会知道“Bring Up”作为法律术语的用法。
    但这没关系。一部小说不是使用说明书。即便是母语读者,也不一定会领会所有内容,特别是第一遍读时。作者也不一定领会全部的内容,有时重读时,我自己也感到惊讶;你写下的内容有时比你本来想表达的意思有增多或减少。
    我的书有很多影射和互文。要翻译不容易,我非常感激译者。小说的命运在他们手里,而读者会判断这些努力是否该有回报。如果你的书能够提供比读者第一次阅读获得的信息量更多,他 / 她就愿意再读一遍。他 / 她有理由去探索、重读、激活自己的想象。你可以把作者看成是厨师,你去她的上好餐厅吃饭,她会为你的眼睛和味蕾准备一次盛宴,但她不会为你咀嚼食物。
        
    澎湃新闻:您对中国读者的反应感兴趣吗?译者刘国枝说过:“翻译过程中,我眼中始终同时呈现着两个画面:一个是小说中的情景,一个是与作者的对话——我需要时时刻刻与作者商讨,向作者咨询,想象她怎样为我答疑解惑。由于是我的想象,我对曼特尔的解读无疑会造成冤假错案。”您通常希望译者直接与您联系询问具体的细节翻译,还是愿意让译者揣摩猜测您的意图?
    曼特尔:如果译者愿意来问我当然更好,不过也许我也无法帮忙解决具体的翻译问题。我很乐于对话,也很乐于让译者想象的对话变成现实。
        
    澎湃新闻:我自己曾翻译过格雷厄姆·格林的《梦之日记》,通常我会花很多时间为此书做笔记而不是翻译。最后出版的中文版有三分之二是原文,三分之一是我的注释。我相信这是唯一能帮助中国读者更好地理解原作的办法。您觉得三部曲在译文之外应该有大量注解吗?还是您觉得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水平去理解、想象或者“再创造”?
    曼特尔:我觉得从语言或文学角度的注解或评注会有很大帮助。也许还需要解释一些历史背景,如果有读者对历史感兴趣的话。但我有些担心评论者在注解中会刻意区分“真实的”历史和我在小说中书写的历史。因为我写的就是真实的历史,我所依据的材料和历史学家研究的没有不同;不同的只是视角。
        
    澎湃新闻:您有什么话想对中国读者说吗?
    曼特尔:知道你们在那里我太高兴了!我会努力为你们写好第三部终曲,让它和前两部一样丰富、令人愉悦、刺激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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