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和老人的生活显然是孤单的。老伴于2004年去世后,她一直孤身一人住在老宅里,她说女儿现在芝加哥工作,“每个圣诞节都回来看我”。她不愿请人来家看护她,目前由一位在耶鲁读学位的中国女留学生的陪读丈夫在照顾她,那位男士每天下午接了放学的孩子后带孩子一起来到张先生家,孩子在她家做作业,孩子爸爸则动手给张先生做晚餐。在这对父子进家后不久,我们就起身告辞了。充和先生送我们到门边,和大多数美国人的习惯一样,她在我们身后便关上了门,但我走出两步后回头一看,她还在门上开出的一块长方形小玻璃窗后张望,她瘦削的脸庞像是镶嵌在一个画框里,我甚至能看到她略显浑浊的双目。 我在这次探访后写给孙康宜教授的电子邮件中说,我觉得张充和先生有些孤独。孙教授回信断然否定,她说张先生有见不完的人,有做不完的事,有写不完的字,她怎么会孤独呢?我还是有些不信,因为我看到了那双在门后张望的眼睛。 那日告别充和先生,开车沿小路右转,便看到了她家的后院,我脑中立刻浮现出她的《小园即景》中的几段诗: 寒暖分明土最佳,春来仍种洛阳花。归来见叶知花疲,去后无人护短芽。 游倦仍归天一方,坐枝松鼠点头忙。松球满地任君取,但供清阴一霎凉。 辘轳牵引走绞蛇,细洒甘霖醒睡芽。三两素禽相待久,和泥珍重上檐牙。 当年选圣到山涯,今日随缘遣年华。雅俗但求生意足,邻翁来赏隔篱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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