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中的小事——评《中央公园西路》

  这一回,伍迪·艾伦终于不用过分考虑场景、道具、镜头的角度等等,而专心致志地只做一件事——说话了。这个早年靠写笑话维生的怪老头,从没停止过絮叨的人生。独幕剧充分满足了他的癖好,书中收录的这三个独幕剧都是对白的狂欢节,主人公们都像是怪老头拔根毫毛吹口仙气变出的无数的小伍迪·艾伦。他们话赶着话地在窘迫困局中跳着脚,话语间隙里闪耀着怪老头眼镜片的光芒。
  是的,重复是伍迪·艾伦的艺术,谁让他这么爱人类呢,尤其是生活在纽约的人类。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滨河大道》与《罪与错》异曲同工,《老塞布克鲁镇》有《开罗紫玫瑰》的影子,而《中央西路公园》里的男主人公是《解构哈里》中哈里的翻版。在这里,人类总是重复自己的问题。情节的重复是为了再一次贴近作者所要探讨的主题——婚姻与无聊、信仰与宇宙等等。同样的,在这三个剧本里,也不难发现丈夫爱上妻妹,老男人与小女孩的恋情等伍迪式传统情节。如果一定要解释伍迪·艾伦为什么如此钟爱这样的主题,《老塞布克鲁镇》里的哈尔可能说出了真相:“哦,拜托——不是只有王子才会遭罪——外面有数百万的人,受的罪和哈姆雷特一模一样,他们是服了‘百忧解’的哈姆雷特。”受苦的人们和他们所遭的罪都失去了古典主义色彩,再没有人崇拜他们,他们只好服药。而伍迪·艾伦抓住了他们药力失效的时刻。
  虽然伯格曼与费里尼等人一直是伍迪·艾伦致敬的对象,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变成他们。他从不放弃对喜剧这种艺术形式的期待,一直希冀将喜剧形式本身作为一种行动和讨论问题的方式,而不是仅仅找找乐子。
  从最主流的现代人的最主流的道德观念出发,伍迪·艾伦并不热衷于抽象的哲学问题,这大概是他从纽约大学逃出来的原因,但他也从不放过把道德与信仰放回“宇宙”的机会。在他的作品里,没有信仰的人类如何对待宇宙一直是问题的伊始。例如某天早上醒来的一刹那,生命的不朽和永恒的爱意都成为一种对真实宇宙恐惧的托词的时候,你是会像你的每一个细胞一样尖叫起来,还是像伍迪·艾伦笔下的人物一样,欺骗、出轨,或者去看心理医生?这三个独幕剧的结局仍然持续了作者一贯的态度,尽管生活荒诞无序,人们仍会将所有不可示人的烦恼“扫到地毯下去”,相互宽恕也相互掩饰,继续去完成那些类似于家庭、工作,和对未来一代的关心等等的“宇宙中的小事”。
  从这个角度来说,伍迪·艾伦对人类这个集体最不怀好意,他既不相信上帝,又反复嘲笑心理医生这个职业。然而,他又对人们心怀柔软的温情与宽宥,这两者构成他结构文本的两种互搏的力量。《中央公园西路》里的霍华德哀叫道:“人在这个宇宙中真是太孤单了!”但卡萝尔立即反驳他:“可是这里不是宇宙!这里是中央公园西路!”就像伍迪·艾伦在《曼哈顿》里所做的那样,现代的人们时刻手持录音笔搜集着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理由可能是音乐、艺术、爱人的脸,或者干脆就是中央公园西路。毕竟,怪老头爱纽约,他头一个离不开那儿。那么,这里到底是宇宙?还是中央公园西路?——“你就是你所做出的选择的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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