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格日记:公开私生活秘密的艺术?

    “写作欲望与我的同性恋紧密相关,我需要作家的身份作为武器,反击社会。写作并不为同性恋辩护,但我感到,它将给予我特许。”26岁那年,苏珊·桑塔格在她的日记中,坦然记录下对自己同性恋身份的怀疑和恐惧,并将写作视为抵御攻击、达成理想的唯一方式。去年底,苏珊·桑塔格三卷本日记和笔记的首部《重生》(Reborn)正式出版。

  2004年,美国著名作家、思想家苏珊·桑塔格因白血病在纽约去世,留给独子大卫·里夫(David Rieff)整整一个壁橱约100本日记本及笔记本。去年底,经过里夫长达4年的犹豫,317页的桑塔格日记第一卷《重生:日记与札记,1947-1963》(Reborn:Journals and Notebooks,1947-1963)终于在他的亲自选编下出版,顿成欧美文坛一桩大事。
  算算年份,桑塔格生于1933年,1947年时还是个青涩少女。这位从小沉湎于文字、能量充沛、野心勃勃的14岁少女已经写下这样的话:“人与人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智慧。”随时间推移,日记中强词夺理的幼稚判断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充满疑问的成熟思索,不过她依然暴躁,对自己的阅读和思想有足够的自信。1963年,正值而立之年的桑塔格尚未成名,她正在为第一部小说《恩主》(the Benefactor)作准备,日记的末篇,她写道:“对知识的狂热,我从小就有,但狂热仅仅是狂热。对知识的欲望应与性欲相当。高潮来临,伴随我写作的欲望。(the orgasm focuses. I lust to write)。”
  翌年,桑塔格在《党派评论》上发表了轰动一时的《坎普札记》(Notes on Camp),并终其一生为同性恋争取权利。桑塔格逐渐成为美国知识圈异军突起的后现代评论家。在英美各大媒体对《重生》一书长篇累牍的评论中,有一点是公认的——14-30岁的桑塔格,正处于厚积薄发的潜伏期,这一时期的日记为我们解析了这个独创性的大脑的成长秘密,其间她经历了与“H”之间的同性恋情,从而催生出与写作欲望纠缠、令其体会到“罪恶感”的性焦虑,无疑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审视自己的自我审视

  桑塔格的情人,包括大名鼎鼎的人像摄影师安妮·莱博维茨(Annie Liebovitz)等好几位女性,早已不是文化圈的秘密。然而关于私人感情问题,桑塔格本人向来三缄其口,“反对阐释”。由于她生前始终避免公开谈及私生活、野心及对他人的评判,大卫·里夫承认,出版日记委实承担了许多“文学风险与道德负担”。里夫在关于母亲最后时日的回忆录《死海浮沉》(Swimming in a Sea of Death)里记录过,曾两度罹患癌症并死里逃生的母亲临终前仍坚信,意志力可以战胜一切,至死都不肯“与命运和解”。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里夫征求她是否愿意出版日记,每每总是失败,一提到“你去世后……”桑塔格就急忙回避问题,“你知道日记在哪个柜子里,不是吗?”—她看起来是打定主意要将难题扔给儿子处理。
  著名评论家卢克·桑特(Luc Sante)在《纽约时报》上撰文认为,世界上存在着两种保留日记的作家,一种满心希望日记终有一天能出版,另一种则怀有害怕日记内容曝光的心情。言下之意,作家写日记根本不存在所谓“不戴任何面具的内心记录”。在苏珊·桑塔格的例子中,虽日记的内容尽是她晚年避而不谈的“秘密”,但要说这都是写给她自己看的,也未免太天真了。《卫报》的评论也认为,桑塔格早就清楚地意识到这些文字早晚是要被他人阅读的,而她日后形成的独特的反思性思维,也早就在日记中明白地显现出来。24岁时,桑塔格就曾对“写日记”发表意见:“将日记理解为盛装个人隐私的容器,太肤浅了—这是对个人意识的装聋作哑。在日记里,我做的并不是更开放地表达自己;我创造我自己。”
  通过日记,桑塔格在审视别人的同时,也在自我审视;在自我审视的同时,又在考虑别人会如何审视自己的自我审视。一次,她故意偷看“H”的日记,觉得“H”对自己的评断既不公又无情,她为此伤心,却并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她为自己开脱道:“日记的主要社会功能恰恰就是要让别人偷偷地读,只有在日记里,你才会残忍却诚实地评价父母与情人。”“‘H’会不会读到我写的这一段?”“不戴面具才是骗人的(Nomask is wholly a mask)。”看起来,桑塔格会赞同桑特的观点,即日记对作家而言,不过是公开秘密的艺术。

    重生:无处不在的快乐

  “写作欲望与我的同性恋紧密相关,我需要作家的身份作为武器,反击社会。写作并不为同性恋辩护,但我感到,它将给予我特许。”26岁那年,苏珊·桑塔格在她的日记中如此记录,“同性恋让我感到更易受攻击,它加剧了我隐身的欲望,隐身于无形。”
  1949年,16岁的桑塔格已是加州伯克利大学的大一学生。她拥有过人的学习禀赋。次年转入芝加哥大学后,她已经获准修习研究生课程。桑塔格曾在一次回忆中开玩笑道:“星期一我被编到一年级A班,星期二转到B班,星期三升到二年级A班,星期四又到B班,过完一个礼拜,他们就让我直接上三年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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